今天午后天氣熱得煩人。值房外面沒有樹木,陽光直射,弄得我汗流浹背。反正沒別人,我穿著自己到大清以后的第一身行頭,一件純棉粗布褂子,搖著蒲扇,聽?wèi)阉即笕怂麄冇幸淮顩]一搭地說著拳民們的軼事。
忽然大舅身邊最受寵的徒弟李順安來傳旨。猝不及防的我們幾個扔掉了手中的扇子和西瓜等物,紛紛跪倒在地。李爺嚴(yán)厲的眼神狠狠地掃在我的臉上,但是隨即莫名其妙地軟下來。
“懷大人,派個人去取一件新龍袍,送到‘那邊兒’,明日要用。”
“李爺,不是前不久才送呢嘛?”
“按祖制要一天一件,現(xiàn)在已經(jīng)很‘節(jié)儉’了!”
“是、是……下官馬上派人去辦!”
李爺不再多說一句,事實(shí)上從小順到李爺他僅僅用了一個月。
我的大舅子李總管在與崔二總管的競爭中雖然不落下風(fēng),但是繁雜的日常事務(wù)叫他分身乏術(shù)。這種情況下,他的同鄉(xiāng)兼徒弟的小順成了他的左膀右臂,也就很快變成了李爺。
李爺走后,懷塔布委婉地把這項(xiàng)工作派給了我,粗心大意的我被太陽曬昏了頭,穿著一件布衫,扣上小褂,也就去了。
走到路上,小葛追上了我,送來了我的官服,可是此刻頭昏腦漲的我懶到了家,還是固執(zhí)地不換,在庫中取了龍袍,徑直奔頤和園玉瀾堂去。
依舊布衫小褂的我,來到了玉瀾堂,張?zhí)m德迎了上來,笑道:“公爺快進(jìn)快出,免得被別人看見!”
我讓小葛抱來疊好的袍子,自己一個人進(jìn)門。正在堂中踱步的載湉,見著我這副打扮,卻顯得十分驚喜!
看見我正在行禮,表弟那鳳眼中一瞬驚喜的神色很快黯淡下來,“小靖,你還是當(dāng)官了……一點(diǎn)也不像以前?!?p> 我道:“當(dāng)官不當(dāng)官,我都是‘小車子不倒盡管推!’”
載湉聽了這話也不見喜怒,冷著臉問我:“那張方子怎么樣?”
我答道:“行家說您是‘入門徒’?!?p> “那現(xiàn)在呢?”
“放心,改好了,辦妥了!要不我今天怎么敢來!”我本來想要逗他開心,可是看見他盡顯滄桑的眸子,我的心還是放松不下來,我道:“皇上,以后別自己開方子了!還是聽御醫(yī)的話吧。”
載湉不答,淚光流轉(zhuǎn)的眼眸靜靜看我,“小靖,你怎么就當(dāng)官了呢!以前咱倆天天見面,我也沒覺著太想你啊!怎么現(xiàn)在那么……”
“好表弟,你聽話,好好養(yǎng)生,時間有的是!我再想辦法來嘛!”
“小靖!你要記得我!”他直直地盯著我,半天下了這么一條命令。
我道:“在大清,忘了誰我也不會忘了皇上的!”
他一時反應(yīng)激烈,扣住我的一只手,他嚷道:“你記住的是皇上呢,還是載湉呢?”
我的右手撫上他額前的亂發(fā),輕輕揪下了一根白發(fā),深深看著他高起的雙顴、凹陷的雙眼,我低聲道:“皇上也就是載湉?。 ?p> 他的失色的雙唇下意識抿了一抿,口氣極淡地說道:“洋人快打進(jìn)來了,我得拿個主意了!我要是被廢了,被殺了,你也不能忘了我!”
我壓低了聲音,告訴他說:“不可能!您記住在朝上,那些可能招禍的話什么也不要說!表哥從來不騙你!”
他微微嘆息,看向我的小褂,對我道:“把它留給我吧?!?p> 不知道為什么,我雖然上了那么多堂政治課,可是對于這個封建帝王,我還是言聽計從,迅速地脫掉我的褂子,我看見他臉上露出那種大男孩的神色,就像惡作劇得了逞一樣,他說:“這下兒,你的罪證可在我手里了!”
我道:“隨你高興,告我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