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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宮云夢

金盒事露(下)

清宮云夢 弄笛吹簫人 1846 2014-07-16 20:03:09

    坐回轎子里的我,忽然有一種很可怕的感覺:雖然我和李蓮蕪之間,僅僅隔著李宅薄薄的一扇朱門。但是此時我們似乎隔得很遙遠。

  我心中一動,有悲涼的情緒不明原因地襲上心頭,我高聲吩咐停轎,極速下轎來,奔回到大舅子的府門口,大舅子為人一向低調,門口并無門童侍從,我的手觸上精鐵門環(huán),那小小的環(huán)兒冰涼的觸感,在我的手中漸漸溫熱,但是,我知道,一定有大事發(fā)生,而此事,一定與我有關。李蓮英已經出面保護了他的妹妹,作為男人,我應該擔起屬于我的責任,我,此刻,不能見蓮蕪和孩子,不能……

  厄運的降臨和離去,都快得出乎我的意料。但是劫后余生的我不忍回憶這件事,因為那是如此的殘酷、凄涼。

  我到了府門口,見到了趙榮全——但是趙先生,已經被一隊嚴陣以待的“二等蝦”嚴密地控制了。

  我不及發(fā)言,就被帶到了樂壽堂。時間已經是夜晚,沒有用餐的我饑餓難耐,但是一瞬已經被扔到樂壽堂內的花毯上,雖然一直在強壓內心的震驚與懼怕,但是我居然發(fā)現,被侍衛(wèi)反剪著雙手的我,根本沒有辦法泰然自若。

  這種情形在我眼前反復出現過很多次。雖然我曾擔心過,但是我從來不敢正視這一點:有著貴族身份護身的我,有朝一日會身處這么一個被動的的位置!

  太后今天梳了個一字頭,上面插了許多象征榮華富貴的牡丹絨花,顏色搭配的妙,配上壽字團花袍,描金回字紋壽巾,也不顯得突兀。(不要以為我如此緊張還敢亂看,我看的不是“姑母”和她那寬寬的嘴和下垂的嘴角,我看的是那些養(yǎng)眼的藝術品,臨死前至少再見點世面!”

  太后的臉色暗黑,碩大的眼袋上面,銳利的眼神像兩條冷冷的細線,似要把我的皮肉勒出血來。那眼神瞧不出喜怒,居高臨下地坐在鎏金御座上看著下方的人,我看見一同跪著的,還有袁世凱和倪大人。載湉,神情嚴肅地坐在太后身側,臉已是瘦得脫了形,臉色白得像紙,細眉之下,眼中似有淚光。他的兩塊顴骨微微突出,我想是瘦極了的緣故,右邊顴下一處嫣紅的血痕,又細又深,顯然是剛剛被什么尖利的硬物所傷。他手里拿著一張紙,那張軟軟的普通白紙,我倒十分眼熟——上面有我寫的“天書”。載湉正要把那紙遞還給太后,太后卻毫不客氣,狠狠瞥了載湉一眼,拿過那紙,用戴著護甲的手,把那張紙揚了一揚,脆弱的紙張發(fā)出低低的嘶嘶聲。

  說話的依然只有太后,她道:“涇德,那只盒子是怎么回事兒?”

  我道:“回稟太后……侄臣早已調離造辦處,一切陳設之物都非……”

  “哼。”太后哼了一聲:“多虧有人舉發(fā),否則我還蒙在鼓里!除了祿川之外,該問罪的,就是你!”

  我忽然看見載湉偏過頭去,眼波欲流地望了太后一眼,道:“親爸爸,兒臣真的只是思念醇王……”

  太后的眼光不看載湉,冷笑一聲,對我道:“袁大人已經查過了,你只是在幾年前把不該帶的東西傳進了海子,雖然你和德齡的私交不錯,我也是知道的,可也不該幫著她引著皇帝學壞!”

  袁大人跪在我的身旁,鼻息可辨,顯然很是緊張。

  我清楚地聽到載湉低聲喊了一聲:“親爸爸……”

  可是太后卻道:“又在做夢,想著怎么同著外頭的人反對我呢吧!告訴你,那個祿川,已死了!涇德,你被革命黨刺殺的事,怎么不上報?!你也太大膽了!”

  我知道,太后眼線無處不在,此刻我也緊張到了極點,便哭道:“前幾天確有逆黨入府,侄臣不敢報??!逆黨手里有槍,他說我要是敢啰嗦一句,就要殺我葉赫滿門!”我轉念一想,膽子立刻就大起來,我道:“鐵大人他們的官職比我高多了,年里遭了刺殺,不是也沒立刻報嘛……”

  太后看看我,似覺得我所言符合我的一貫作風,便問倪大人,“那個革命黨,找到沒有?”

  倪大人道:“回稟太后,微臣實在沒有辦法,人還沒有確定,而且洋人……”

  太后暴跳如雷,嘴角默默抽了一陣子,破口嚷道:“逆黨刺我大臣,難……難道就這么罷了不成?”

  下面是死一般的沉默。

  太后可能覺得臉上極度無光,便揮手對袁世凱和倪大人道:“你們給我接著查!下去?!?p>  然后,太后看看載湉,又看看我,此時方才示意撤去了侍衛(wèi),忽然換了一張微笑的臉,說道:“沈廷玉護主有功,五日后升為五品御前副總管。你上次冒險救他,與他是有交情的。這對外人可不能說……”太后看了載湉一眼,又轉過眸子狠狠盯了我一眼:“別這個沒出息樣!幾個侍衛(wèi)而已,就把你嚇成這樣!蓮英的腿腳既然不好,五天后就你去吧!……下去吧,愣著做什么,有時候又不像葉赫家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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