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進入涵元殿的時候,載湉喚過田際云先生,聽了一曲《逍遙津》,樂聲中,載湉坐在院中,自己斟了一杯御酒,拈杯慢飲——
這一小壇子酒是那年太后在瀛臺大宴群臣時留下的,只是酒還是好酒,瀛臺仍是盛景,可惜飲酒之人,心中再無半點快意。
載湉冷冷地看向皇后——這么多年,一直是如此。只是這張不受待見的臉,此時也已蒼老許多。
“給皇上請安?!?p> “皇后,你跪安吧。”
也許因為在病中,也許是因為近處曲聲嘹亮,這一次,載湉說這句話時,聲音分外細微。他自己覺得不妥,復又重說了一遍。
皇后面露委屈之色,她佇立良久,沒有離去。
眼前仿佛出現(xiàn)了另一張臉。載湉眼中閃過一絲怔忡,難以抑制的怒意,像亂草一樣蔓上心頭,極怒之下,他縱身躍起,拽下皇后發(fā)間的白玉簪,皇后的頭發(fā)瞬間披散下來,發(fā)間那支乾隆年間留下的、毫無瑕疵的玉簪被狠狠砸在地上,碎成數(shù)截。
玉簪落地的時候,發(fā)出清脆的響聲,載湉也在一瞬之間清醒過來,他知道眼前受到傷害的人是他的表姐——這么多年,因為她那呆板木訥的性情,她在太后那里也不得寵,更沒有一時半刻進了他的心。她當了多年的受氣包?想到這一點的載湉,心里痛極了?;屎笤局皇敲渤?,可是這眉間難言的憔悴和落寞,卻是自己親手給她的呀!
皇后哭道:“這玉簪是老佛爺所賜,這……這叫我怎生交代……”
“朕是故意的。你去告吧,愛怎么說就怎么說,去吧、去吧!”
皇后轉身跑了出去,《逍遙津》的曲聲依舊,載湉的眼淚只是含在眶中,并沒有滴落——
不知道,朕是不是注定,永遠不如《逍遙津》中的漢獻帝,不知道有沒有一個機會告訴你,其實我早就知道是我誤了你,只是不敢見你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