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主要罪犯判決完成,而后迎來了對瀆職官吏的判決以及捕賊有功官吏的獎勵。
“法者,天下之程式也,萬世之儀表也!有功者賞,有罪者罰。”
孟嘉高呼結(jié)束,先是讓獄吏帶上殺人案、博戲案瀆職眾吏:臨江里里正、什典、伍老。
“康”能在臨江里開設(shè)賭場,要歸咎于三人的瀆職,尤其是什典,竟然知法犯法,為其子開設(shè)博戲提供便利。
孟嘉示意一旁的獄吏宣布判決:
“伍老對所轄五戶中博戲之人不能察覺,犯‘不勝任’罪,據(jù)《二年律令·捕律》:免伍老之位,完城旦?!?p> “什典放縱子‘康’,致使其博戲害人性命,犯‘故縱、不直’罪,據(jù)《二年律令·捕律》:斬左趾,完城旦?!?p> “里正對所轄百姓犯罪不能察,因麾下伍老犯‘不勝任’罪,據(jù)《二年律令·置吏律》:下屬不勝任,任命官吏同罪,免除里正之位,完城旦?!?p> 獄吏宣讀結(jié)束,退回一旁。
孟嘉看著三人:“爾等可還有要說的?”
里正杜央苦笑,伏地請求:“罪吏愿以爵抵罪?!?p> “準。”孟嘉淡淡的看了一下,“汝為不更,以爵抵罪雖可免除完城旦,但爵位不存。汝想好了嗎?”
杜央再拜:“請上吏允許罪吏以爵抵罪?!?p> “記之!”孟嘉沉聲。
獄吏拿著筆匆匆寫下改判結(jié)果。
處理結(jié)束,三人被帶了下去。
里正杜央當場釋放,剩下兩個人,都被送去牢獄,待案件結(jié)束執(zhí)行刑罰。
孟嘉臉上的不悅消失,換上了一副微笑:“接下來該賞賜了?!?p> 諶洛、怐正應聲上前,拱手等待宣布。
俄而,孟嘉沉穩(wěn)的聲音悠悠回蕩:
“按《二年律令》捕律:吏能產(chǎn)捕群盜一人若斬二人,拜爵一級。其斬一人若爵過大夫及不當拜爵者,皆購之如律?!?p> “嗇夫署、游徼署、茂陵亭,合力捕賭者八人,按律,參與諸吏皆拜爵一級,因茂陵亭長諶洛爵公乘,嗇夫爵大夫,按律皆不得爵,購之,錢一萬,各分五千。
茂陵亭亭長諶洛,破獲臨江里殺人案,與部下諸吏生擒殺人者一,諸吏拜爵一級,諶洛為公乘,拜爵免,改為購爵之資,獲錢一萬?!?p> 諶洛與嗇夫皆拱手道謝。
嗇夫自然不會不滿意,他本來就是奔著同事情面才出人相助,如今能混到賞賜,高興還來不及。
至于諶洛,已經(jīng)在掐著指頭數(shù)錢了。
出去一趟,破了兩個案子,賺到了一大筆錢。
一萬五千錢,如今也算一個萬元戶了,茂陵亭活動資金有了!
因槐里是長安邊上的小縣,庫存里面黃金并不多,因此會以等價的四銖錢代替。
一萬五千錢,相當于一百五十六漢斤,折合之后,相當于二十一世紀八十多斤。
也就是說,如果從槐里縣背回茂陵亭,那就是在進行四十公斤負重,而且還是幾十里的那種。
諶洛這兩天都快累垮了,自然不可能做這種沒腦子的事情,于是打算與嗇夫合計一番,能否兩個人一塊雇傭一頭牛車,用車拉回去。
“賢弟恐怕要失望了。”
怐正的話如一盆冷水,澆滅了諶洛的熱情:
“根據(jù)律令,賞賜需獄掾上報縣令,再由縣令上報郡守,再由郡守連同證據(jù)證明上報丞相、御史審核,等待審核無誤,長安會回執(zhí)一個叫做‘信’的憑證,屆時,吾等才能拿到這筆錢財?!?p> 一句話!
想拿錢?先走程序!
諶洛心底暗罵一句:“……”
……
槐里縣獄掾署
猛雖不懼死亡,但是面臨死亡時,心情還是忐忑。
在他之前,“康”散發(fā)著臭味,被兩個獄卒拖了上來,在磔刑文書上按下了指印,又被拖了下去準備行刑。
現(xiàn)在終于輪到他了。
“吾不后悔?!?p> 一想到妻兒從此不用再受“沖”壓迫,他就打心底里高興。
猛咧開嘴,露出兩排枯黃的牙齒,朝著兩側(cè)的獄卒笑了笑。
獄卒早就聽聞這個憨厚的漢子的遭遇了,雖心生同情,但法就是法,只能從臉上擠出一絲微笑,回應他。
猛用粗大的手指沾著朱砂泥,哆哆嗦嗦的往梟首文書上按去。
“且慢!”
忽然,一聲尖叫喝止了他的行為,一眾小吏紛紛扭頭,楞楞的看著從門口進來的人。
“‘猛’!雖汝弒父,但亦有苦衷,吾雖不能在定罪時瀆職相救,但可令汝自救!”
諶洛氣喘吁吁,提著一個拳頭大小、被麻布嚴嚴實實包裹起來的什么物體走了進來,隨手丟在地上。
兩個圓滾滾的金餅從里面滾了出來,麻布之中,還有半個金餅若隱若現(xiàn)。
“贖死兩萬五千錢耳!這錢我有!爾速速與我立券!”
猛懵逼的停下按手印的動作,眸中閃過一絲有些疑惑,待他回過神來,手上已經(jīng)多了兩塊契券,剛才按指印的案幾上,多了二斤八兩的金餅,而諶洛的身影卻消失不見。
契券分左右,債主持左、債戶持右。
如今諶洛根本沒要左券,猛已經(jīng)猜到這個亭長的心思了,急忙追了出去。
負責執(zhí)刑的小吏相視一眼,都笑了,有兩人拿著金餅往署衙內(nèi)走,同獄掾匯報這個消息;還有兩人拿著“康”畫押的文書,前去準備行刑,同時再向那廝說明這個消息。
小吏們已經(jīng)迫不及待看到“康”聽聞害他入獄者贖死的場面了。
猛到了門口,左顧右盼,都沒有看見諶洛的身影,急得原地跺腳,不知所措。
他們家耕種一年,若是豐年所得,但最后也不過剩下一千錢。
別說兩萬五千錢了,他此前都沒見過金餅!
雖然猛算數(shù)不好,但是掐著指頭數(shù)一數(shù),基本上能數(shù)清楚,在沒有大型疾病的情況下,他們家要二十五年才能還清這筆錢。
天文數(shù)字!
猛急得原地蹦蹦,他縱使殺過人,也編造過蒙騙了嗇夫、游徼的理由,此刻依舊急得像是一個小孩子。
“不行!我得把券給亭長送去!”
他咬咬牙,一邊打聽,一邊往茂陵鄉(xiāng)的方向奔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