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力睜了睜眼,再使勁掐了掐臉,站在慘白和殷弘交織的月光下,吹著深夜的寒風,格特斯清醒了一些。
處理完一件比想象中麻煩的事情讓他感到精神上的疲倦,只想回到家中,鉆進被窩,舒服地再睡上一覺。
雖然距離上一次醒來才過了大概三個小時。
“好慢......”
格特斯揉著脖子,打了個哈欠。
終于,從南邊走來了幾個人。
走在前面的一名是身高一米六左右的中年男性,面容粗獷,留著短硬的胡渣,身材硬朗,充滿力量感,身上穿著灰黑色的鏈甲,同色護膝長褲。
他身后跟著兩個的穿著類似的年輕衛(wèi)兵。
新面孔......看來鎮(zhèn)衛(wèi)隊還是有些幾個新鮮血液,格特斯朝來人揮了揮手,抱怨道:
“晚上好,威斯,今晚你值班?來的真慢啊。”
威斯毫不留情地回擊道:
“哼,大晚上給別人找事情做,還敢嫌棄別人的辦事效率嗎?”
“這是為了波姆斯的安全,不也是你的職責嗎?”格特斯略顯困倦地笑著反駁。
“哼!”基于以前有過的對話,威斯不想繼續(xù)這個話題,那會只會浪費很長時間,且得出一個自己不想認同卻不得不認同的結(jié)論,他轉(zhuǎn)而正色道:
“行了,人在哪?”
“二樓。”格特斯指了指,捂嘴瞇眼深吸了一口氣:“交給你們了,我還得跟拉里恩說說具體情況,然后才能回去再睡一覺?!?p> 威斯“嗯”了一聲,問道:
“還有隱患嗎?”
“沒有了?!备裉厮古牧伺耐沟募绨?,一副“我辦事,你放心”的表情。
威斯暗面無表情地推開格特斯的手:
“快去睡你的覺吧,整天一副沒睡醒的模樣?!?p> 格特斯從善如流,彎腰行禮:
“遵命,威斯閣下?!?p> 威斯額角跳了跳,沒有理會他。
格特斯離開后,威斯轉(zhuǎn)頭對身后的兩名衛(wèi)兵說道:
“進去吧?!?p> “是,威斯大人!”
兩人一個興致沖沖,滿臉期待,一個神色緊張,額頭冒汗。
威斯走進房屋,無聲嘆了口氣,再度質(zhì)疑起自己將他們招進鎮(zhèn)衛(wèi)隊的抉擇,為波姆斯鎮(zhèn)鎮(zhèn)衛(wèi)隊的前景感到擔憂。
根據(jù)自己訓練過上百名衛(wèi)兵的經(jīng)驗,威斯很輕易能看出他們的本質(zhì),一個是將要闖下大禍,要他善后的莽撞鬼,一個是容易上當受騙,畏首畏尾的膽小鬼。
但......眼下人手緊缺,需要放寬標準......之后在訓練上加點料,認真調(diào)教,應(yīng)該沒有太大的問題......大概。
比如今晚就是個好機會,至少能讓他們見見尸體。
威斯領(lǐng)頭在前,走上二樓,雖然有格特斯的保證,但他依然小心前進,慢慢深入,到了羅姆發(fā)生變故的房間。
大門已經(jīng)損壞,房間殘留著戰(zhàn)斗的痕跡。
威斯在床鋪上看見了那位雖獨來獨往,卻在小鎮(zhèn)上頗有名聲的獵人,潔白和緋紅的月光交織在他的身上。
臉龐瘦削,面容整潔,神色安寧。
......
暴風酒館的夜晚狂歡已經(jīng)進入尾聲,酒鬼們或是自覺地早早回家,或是被一名彪悍的波姆斯婦女拎著耳朵,在旁人憐憫的目光中離開。
只剩下少部分外來的傭兵爛醉如泥地倒在地面上或是桌子上,還有幾名兼任酒侍的公會工作人員,或者反過來,在收拾酒鬼們留下的爛攤子。
麥倫不在,也沒見到那名女性精靈。
格特斯向她推薦了暴風酒館,但也不知道對方會不會被眼下的臟亂場景嚇跑。
波姆斯就這么大點地方,格特斯倒不擔心她會迷路,找不到酒館的位置,畢竟整條街道就這里依舊燈火明亮。
“還有誰!還有誰能喝!”
大廳中央,擺滿或空或滿諸多酒杯的酒桌前,一個褐發(fā)的男性傭兵左腳踩在一張凳子上,右手高舉著一個見底的木制大酒杯,通紅的臉上帶著囂張的表情,露出讓人想上前揍一拳的賤兮兮的笑容。
在他的周圍,橫七豎八地地躺著幾個醉死過去的傭兵,顯然都是失敗的挑戰(zhàn)者。
“嘖,賽森,什么時候來的......”
掃了眼和往日沒有太多差別的醉酒場面,格特斯聚攏暗影,隱秘地走向二樓。
“被看到就麻煩了,不被灌下幾杯酒大概無法脫身,我可不想睡在地上,那不夠柔軟不夠舒服......”
“戈恩!”
格特斯心頭一涼。
“你要去哪!快過來陪我喝幾杯!”
沒等格特斯回應(yīng),賽森大跨步?jīng)_了過來,不由分說地將格特斯攬到酒桌。
他是怎么發(fā)現(xiàn)我的......格特斯深深地嘆了口氣:
“賽森,我還有事情要辦......”
“除了睡覺,你還能有什么事情?!辟惿瓕⒁粋€裝滿麥酒的酒杯塞進格特斯手里,醉醺醺地說道:“喝完酒,睡得更香!這些人沒有一個能喝的,只剩我一個人喝沒意思?。 ?p> 你說的像是我染上了睡癮,沉迷于夢境,可我只是容易精神疲憊,需要通過睡眠進行補充......這是他長久以來的毛病,導致了一定程度上的“嗜睡”。
格特斯無聲咧了咧嘴,想到賽森此時的狀態(tài),終是沒有把反駁的話語說出口。
“我跟你說,今天我去了趟松針森林,遇到了兩三頭黑木熊,都有中階魔獸的實力!嘖,現(xiàn)在連黑木熊也群居了嗎,要不是我實力夠強,跑的夠快,我就回不來了!我就喝不了酒了!你也見不到我了!”
說著,賽森頓頓頓地又喝完一杯啤酒,一副為慶祝大難不死,不醉不休的模樣:
“今晚!嗝......我要喝到滿意為止!”
要不是你每次和別人拼酒都有類似的理由,我也就信了......
砰!
賽森趴倒在酒桌上,空酒杯灑落一地。
完美!幸運!今晚躲過一醉!
即使賽森的酒量極其驚人,在和這么多人比拼一晚上,也到了臨界點。
格特斯內(nèi)心歡呼,象征性地喝了口麥酒,隨后沖酒侍打個招呼,讓他們照顧一下醉倒的賽森后,他終于毫無阻攔地走上樓梯。
到二樓時,格特斯觀察了一下每個房間的房門,發(fā)現(xiàn)掛著牌子被占用的房間沒有增加。
“沒有來?”格特斯自言自語地走上三樓。
會客室的燈火暗淡了許多,紅茶已經(jīng)涼了,桌上的點心所剩無幾,拉里恩正蜷縮在沙發(fā)里,透過房內(nèi)的暗影和虛掩的窗戶出身地望著遠方的黑夜和月光。
在格特斯坐下后,這名侏儒似乎才從某種名為回憶的桎梏中逃脫。
“沒想到今晚又少了個老朋友?!崩锒骱呛切α藘陕?。
格特斯聽出了拉里恩笑聲中的嘆息,說道:
“我以為你們交集不多。”
“認識了很久,沒有站在對立面,有過合作的經(jīng)歷,這樣的人算得上老朋友了,呵呵,都是死一個少一個的家伙?!崩锒髀柫寺柤?,感嘆地說道。
拉里恩坐直了身體,看向格特斯問道:
“所以出了什么問題,雖然他老了,但在成為獵人前也曾是一個傭兵,一個實力不錯的戰(zhàn)士,不是會被怨魂輕松解決的家伙。”
雖然他能通過波姆斯的暗影模型,能通過與格特斯的暗影聯(lián)系,得到一部分現(xiàn)場的情報。但遠不夠全面,不夠清晰。
何況中途暗影聯(lián)系還被某種力量短暫地屏蔽了。
“除了誕生的怨魂,還有其他的力量干擾,似乎是某種詛咒,不怎么懼怕圣光符咒,會汲取能量瘋狂繁衍.....”
格特斯簡明扼要地講述了過程,著重在黑紫色羽毛上,以詛咒爆發(fā)作為聯(lián)系中斷的理由,還包括后來出現(xiàn)的精靈法師,但隱去了翅膀、蝠翼與鐮刀構(gòu)成的符號、隱去了引發(fā)記憶洪流的死亡回顧、隱去了精神世界的古老契約。
他并非不相信拉里恩,而是本能地感覺到神秘與危險,似乎連說出口都屬于一種禁忌......在有所把握之前,格特斯不希望將拉里恩牽扯進來。
想到這位侏儒在兩年里同樣盡心盡力地幫助自己尋找過去,格特斯只能先在心底誠懇地說聲抱歉。
耐心地聽完后,拉里恩揮了揮手臂,房間暗處隨即凝聚出一個黑色人影。
這名暗影仆從走近沙發(fā),從身體中拿出一份份文書,遞給拉里恩。
他飛快地翻閱幾份最新的文書。
上面記載了各種各樣的情報,來自“隱蝠”。
相比于作為王國監(jiān)察的“鷹之眸”,執(zhí)行“清除”的“隱蝠”在暗中同樣的有著毫不遜色的情報渠道。
很快,拉里恩閱讀完畢,將文書丟給了一旁等待的暗影仆從,再揮了揮手,暗影仆從帶著文書消失在房間。
“沒有相關(guān)的情報。”拉里恩搖搖頭說道:“至少在王國內(nèi)沒有發(fā)生過類似的事情,沒有類似的黑紫色羽毛的詛咒,基于羅姆的住所位置,詛咒可能來自更北邊,來自萊諾之外?!?p> 萊諾王國在地理和行政上都被劃分為三塊地區(qū)——北境、南境、西境,波姆斯鎮(zhèn)正處于北境的邊緣位置。
沉思片刻,格特斯提醒道:
“這種詛咒的可怕出人意料,可能是因為結(jié)合了波姆斯的特殊?!?p> 拉里恩發(fā)出“生活不易”的嘆氣,將僅剩的一塊泡芙拿起:“又是個麻煩事,人手本來就緊張了。你有興趣調(diào)查這件事嗎,就當是新的委托了?!?p> “好吧?!?p> 格特斯嘆息一聲,疲倦地拉了下背:
“不過在開始之前,我得先去補個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