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文浩是市文化局社會文化處的處長,正是負責這一塊工作的,對他來說當然只是小菜一碟,只不過,心疼女兒所以一直沒答應(yīng)。蘇曉茉就賭氣不吃飯,蘇文浩沒辦法,只好替她聯(lián)系了市文工團作小提琴演奏。文工團這些年不景氣,所以工資不高,只不過蘇家經(jīng)濟很寬裕,不需要蘇曉茉掙錢,只需要找件事給她做就行了。
蘇曉茉天生好強,樂器基本功很扎實,文工團為了拍蘇文浩的馬屁,打出“盲女鋼琴家、小提琴家”的旗號到處貼海報給蘇曉茉作宣傳,沒想到歪打正著,好多觀眾一聽是盲人音樂家,不僅好奇而且還給予了同情,都紛紛前來捧場,首場演出竟然爆滿,蘇曉茉看不見不知道,依舊用一顆平常的心進行演奏。
她第一次演出的第一支曲目,是小提琴協(xié)奏曲《梁山伯與祝英臺》,她將自己對那段凄美的愛情故事的全部感受都融進了琴聲里。當余音裊裊化蝶兒去,演奏結(jié)束的時候,全場起立,掌聲雷動,經(jīng)久不息,蘇曉茉這才知道臺下坐滿了觀眾,都被她的琴聲所深深地感動了,蘇曉茉一連三次出來謝幕,臺下依舊掌聲如雷,感動得她眼淚盈盈,那文工團的團長也激動的老淚縱橫,這種場面他們文工團已經(jīng)許多年沒有出現(xiàn)過了。
這之后,只要有蘇曉茉的演出,雖不敢說場場爆滿,卻也基本上一大半坐滿了觀眾,這已經(jīng)是這些年來文工團根本見不到的好成績了。市文工團也因此一舉扭虧為盈,而蘇曉茉自然也成了市文工團的臺柱子。只不過,蘇文浩夫妻心痛女兒,怕她累著,因此限定了每周的演出次數(shù)。
蘇文浩夫妻都經(jīng)常出差,以前女兒還小的時候,就送朋友家?guī)椭湛?,蘇曉茉大了之后,便不愿意去別人家了,要自己照顧自己,大部分事情都能應(yīng)付,聶楓搬到他們家之后,多了一個人照顧蘇曉茉,也省了蘇文浩夫妻兩的心,間接也是幫了他們的忙。
前兩天蘇曉茉演出回來的路上,不小心踩在一塊石頭上,將腳踝扭傷,青腫一直沒消。她母親顏玫探聽到市中醫(yī)院的一個老中醫(yī)擅長用針灸治療跌打損傷,找他看病的人很多,便預(yù)約了明天送蘇曉茉去看傷扎針灸。沒想到接到緊急采訪任務(wù)要馬上出發(fā),而幾天前蘇文浩就出差了。這才打電話叫聶楓回家,托他明天送女兒去看傷。
韓羽蓉聽了這件事之后,看了看表,說:“下午法院那案件要繼續(xù)開庭,我還得去等著,指不定又要咨詢什么的。時間也差不多了,這樣吧,你開我的車,先送我去法院,然后回家,等顏阿姨交待完事情,再回科里準備晚上匯報的資料?!?p> “行?。∪绱硕嘀x了!”聶楓學(xué)著古代文人裝模作樣拱了拱手,逗得韓羽蓉咯咯笑。
將韓羽蓉送到市法院之后,聶楓開車來到蘇家樓下。蘇家在七樓,他把車停好后,坐電梯上了七樓,掏鑰匙正要開門,門卻自己開了,一個俏麗的女孩站在門里,右腋下拄著拐杖,大眼睛又黑又亮,長長的眼睫毛撲閃著,只是,眼睛卻是望向聶楓一旁——這雙美麗的眼睛卻看不見東西,所以找不到聶楓的位置。
這女孩正是蘇曉茉,她笑嘻嘻說道:“楓哥,你回來了?你出電梯我就聽出了你的腳步聲,媽還不相信,說沒這么快就到了呢!”
“我開韓羽蓉的車來的,”韓羽蓉來過蘇家,他們也都認識,聶楓打量了一下蘇曉茉那慘兮兮的樣子,說道:“曉茉,你的腳不方便,跑來開門做什么,我有鑰匙啊?!?p> “沒關(guān)系,腳扭著就要多活動嘛?!?p> “胡鬧!腳扭了再亂動,只會扭得更厲害,快回沙發(fā)上坐下!”聶楓不由分說,扶住她的手臂慢慢回到客廳沙發(fā)前,讓她坐在沙發(fā)上。
顏玫已經(jīng)將行李準備好了,把需要交代的事情都說了,本來這些事情電話里也能說得清楚,可顏玫生怕有什么交代不清的,堅持讓聶楓回來一趟,當面交待清楚了,這才放心地提著包匆匆走了。
聶楓叮囑蘇曉茉不要亂動,好好養(yǎng)傷之后,也下樓開車回了分局。
他們技術(shù)科在分局刑警大樓的二樓,總共有六間房,一間是科長江炎博的辦公室,一間是副科長和內(nèi)勤周愛蓮的辦公室(副科長退休了,一時還沒有補缺,所以這辦公室現(xiàn)在只有周愛蓮),其余的人都擠在一個大的辦公室里,用齊腰高的隔間分開。剩下的三間房,一間法醫(yī)檢驗室,一間痕跡、文件物證檢驗室(兼攝影攝像沖洗編輯室),一間物證保管室。
大辦公室里,老文檢員劉遲戴著厚厚的眼鏡,正和文檢員周愛蓮閑聊說話,見聶楓進來,老劉扶了扶眼鏡:“小聶,解剖完了嗎?”
“嗯,在聊啥呢?”
“說中午那案件呢,這死了的高政航是銀行分理處主任,誰會找兇手大庭廣眾之下開槍打死他呢?”
怎么又是這事,聶楓頭都大了,這也難怪,除了他自己因為上次好心幫忙碰了釘子,再不想琢磨案子的事情之外,對于別人來說,這案子還真有不少值得嘀咕議論之處。
聶楓笑了笑:“我不知道,你們聊著吧,我得把解剖資料整理一下,晚上匯報要用?!闭f罷,走到自己辦公桌前,打開電腦,開始整理剛才的記錄資料。
他打字速度很快,又是剛剛才解剖的,記憶很清晰,甚至很少看韓羽蓉的記錄,很快便把尸體檢驗報告寫好了。
這時,科長江炎博推門進來,劉遲和周愛蓮趕緊閉嘴,溜回了自己的辦公桌,江科長一臉嚴肅,掃了他們一眼,問聶楓:“小聶,尸檢報告完成了嗎?”
“完成了?!?p> “那好,小簡的痕跡檢驗也完成了,老于也把相片沖洗出來了,咱們到我辦公室開個碰頭會,匯總一下情況?!?p> 聶楓他們幾個來到科長辦公室。辦公室里有一個轉(zhuǎn)角沙發(fā),科里房間少,沒有專門的會議室,所以平時科里討論案子,政治學(xué)習什么的,都是在科長辦公室里進行。
經(jīng)過一個多小時匯總,江炎博在筆記上作了詳細記錄,按照慣例,案情分析會上,都是由科長代表技術(shù)科發(fā)言,分局領(lǐng)導(dǎo)或者重案大隊偵察員有疑問需要做詳細咨詢的時候,才由技術(shù)員回答,所以,江炎博必須全面了解情況。
開晚會之后,聶楓看看表,快下班了,便和江科長請了假,開車去法院接韓羽蓉。雖然韓羽蓉沒說要他去接,但畢竟車是人家的,聶楓這點覺悟還是有的。
車到市法院停在停車場。過了一會,韓羽蓉蹦蹦跳跳從大樓階梯上下來了,她不知道聶楓開車來接她,正要往大門口走,聶楓給她打了電話,她拿著手機東張西望,很快找到了自己的紅色雅閣轎車,很高興地跑了過來,打開車門上了副駕駛位,一臉興奮:“哎,你怎么來了?事情辦完了嗎?”
“辦完了,匯總會也開完了,看時間來得及,就來接你嘍,對了,庭開完了嗎?”
“開完了,下午法庭辯論又要我出庭接受質(zhì)詢,問的還是上午問你的那些問題,我都回答上了。對了,下午法庭很熱鬧,薛律師一個勁說這案子證據(jù)存疑,應(yīng)當以證據(jù)不足宣布被告人無罪。可那被告人卻傻乎乎承認他有罪,公訴人不停對那律師熱嘲冷諷的,可惜你沒去聽,真有意!?!?p> 韓羽蓉的話又把聶楓的思緒帶回了上午那件民工劫殺銀行女職員案。那種種疑惑又在腦海中浮現(xiàn),凝神思索了好一會,還是想不通。
韓羽蓉自顧自說了半天,見聶楓坐在那發(fā)呆,也沒反應(yīng),便推了他一把:“喂!發(fā)什么呆?開車??!”
聶楓這才反應(yīng)過來,問道:“什么時候宣判?”
“沒說,只是說宣判時間另行通知,然后就休庭了。”
聶楓點點頭,心里不知怎地沉甸甸的,他啟動了車,問:“去哪里?”
韓羽蓉看了看表:“只有一個小時你要去開會,沒法喝酒,不然誘惑你違反五條禁令的責任我可擔待不起,吃大餐又不能喝酒的話,我知道你肯定不盡興,所以啊,咱們還是隨便吃點小吃吧,明天下午下班沒事的話,再請你吃大閘蟹,我從我老爸酒柜里拿一瓶好酒來犒勞你。怎么樣?”
“好??!”聶楓勉強一笑,大閘蟹和好酒也沒能讓聶楓忘掉剛才的疑慮和不安。他又不想讓自己的情緒影響韓羽蓉,便搖搖頭,將腦海中的思緒拋開,開車出了法院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