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還沒拜倒下來,陸鴻漸便先一步將他扶起,笑道:“當(dāng)日你一道符紋,救下了青龍下游無數(shù)百姓,若要謝,應(yīng)當(dāng)是我代百萬民眾謝你才對。如今,我只是略盡綿力罷了,舉手之勞,不值一提。”
南宮輕輕搖頭,認真解釋道:“水患因鯤魚而起,既然它已認我為主,那我出力平息水患,也是分內(nèi)之事。但這本書對我來說,遠勝一切……”
他略一沉吟,便直言不諱:“甚至包括我自己的生命。如此大恩,不能不謝!”
說著,便堅持長揖到地,恭敬地行了一禮。
似是甚為無奈,陸鴻漸笑了一笑,沒有繼續(xù)這個話題,話鋒一轉(zhuǎn),便說道:“其實這兩本書,是蘭斯小姐早就交代我去替你找來,待你修煉有成,就可以交給你了?!?p> “其中《星算術(shù)》還好,藏書閣中有現(xiàn)成的。但是第二本,你要謝的人不是我,是莊元莊先生。第二本書,正是他搜遍古本典籍,替你整理出來的,書中一字一句,全是他一筆一劃寫出來的。這樣的事情,也只有他那樣的賢者才能勝任。你要謝的話,就謝他好了?!?p> “莊閣主……”
南宮想起了那位坐在在藏書閣內(nèi)皓首窮經(jīng)的儒生,然后便很自然地想起那本仍躺在手環(huán)中的《五行微義》。
正是這本書,將他帶入了符紋道的世界之中。
沒想到,莊閣主只是見過自己兩次,卻對自己青眼有加,三本堪稱是改變命運的書籍均經(jīng)由他手,南宮此時心中的感激,實在是難以言表。
這時,陸鴻漸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認真說道:“七日之后,便是四年一度的傳送通道開放之日,屆時將有大批修煉者通過傳送通道,前往漂流島群去。蘭斯小姐托我尋來這兩本書,正是為了七日之后而準(zhǔn)備?!?p> 他笑了一笑,便又說道:“她還吩咐,如果你的實力不夠,還要推遲到四年之后才會交到你手上,但如今……呵呵……”
“如今”之后,他沒有說明,但意思已經(jīng)很明顯了,只是說了一句“好好努力”之后,便帶著劍皇莫非離開了。
陸鴻漸走后,葉劍藏才忽然說了一句:“書呆子,究竟是什么事,讓你激動成這個樣子?很少見你會這樣的?!?p> “這兩本書……”
南宮正要回答,然而話到嘴邊,忽然看見了林軒然同樣以疑惑的眼神看著自己,他心念一動,便改口道:“此事一言難盡,我晚些再向你們解釋吧?!?p> 說著,歉意一笑,然后便珍而重之地將兩本書收入空間手環(huán)之中。
他是個老實人,他說一言難盡,那就是真的一言難盡,若真要解釋起來,恐怕要大費一番口舌。
南宮想了想,反正這事也要向梁紫解釋清楚的,而如今梁紫還躲在房里不肯出來,倒不如等她出來之后,一起說個明白,免得多說一遍。
這時,五叔葉夕照也起身告辭了。
那日他與水院長在北冥龍池上比劍,劍道上有沒有比出個勝負來,連他的親侄子葉劍藏也不知道,但是這劍比到最后,卻比出了個“五嬸”來。
之后,他便扔下葉劍藏一人住在越深旅館不理不睬,而他本人卻一直住在城東的麒麟書院,與水青羅二人過起二人世界來,還美其名曰,什么“知己知彼,方能百戰(zhàn)百勝”,什么“了解你的對手,就要從生活細節(jié)入手”云云……
反正葉大少爺對這一類說法是嗤之以鼻的,大罵他重色輕侄、有異性沒人性之類的,他也一笑置之,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便在今日,葉劍藏從敬師堂歸來,途經(jīng)內(nèi)院的時候,便“順路”將南宮醒來的消息告訴了他五叔。葉五叔是念在南宮將葉大少爺這混世魔王帶離了葉家的情份上,于是便親自過來一趟。
如今見南宮無恙,還實力大增,道喜一聲之后,便帶著水青羅飄揚而去了。
不是回麒麟書院,而是去了別處。
至于這個“別處”,到底是指何處……
“鬼知道他會去哪里風(fēng)流快活???”
葉劍藏撇了撇嘴,正要說點什么鄙視的話,卻忽然覺得鼻子有點發(fā)酸,便再也說不出口了。
他看著他五叔遠去的背影,喃喃自語道:“可能是帶五嬸回去見奶奶吧……也有可能漂泊大陸,過起神仙眷侶的幸福生活,玩膩了才肯回家……”
“……呵,我本以為他這一生只會癡于劍道,孤身到老,而如今卻無端端多了個五嬸出來……足見世事無常,誰說得準(zhǔn)呢?說不定日后去到漂流島群中,他突然就出現(xiàn)在你面前,那也一點都不奇怪……”
葉夕照,他就是一柄劍!
一柄出鞘的利劍,很鋒利,劍氣也很逼人,但這樣的劍也很孤獨,因為他沒有劍鞘。
最鋒利的劍,從來都是在出鞘之前的那一刻。
所以,葉夕照雖早已劍心通明,卻遲遲未能到達巔峰。葉劍藏他爹、葉家大莊主葉朝陽,之所以要自己的五弟親自護送葉劍藏前來青龍,未嘗不是希望他能趁此機會,尋到屬于他的劍鞘。
而如今,葉夕照終于找到了他劍鞘。
這個劍鞘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碧云天。
至于日后,他的劍道會到達什么樣的境界,沒人會知道。
恐怕,正如葉劍藏所言,那將會是一把真正的天劍吧……
……
梁紫是直到傍晚的時候,才走出房門的。
當(dāng)她打著哈欠下到樓時,正好見到南宮等人在吃著晚飯,頓時便嘀咕了起來:“怎么吃飯也不叫我,一天沒吃東西,餓死了……”
“額……”
此言一出,南宮等人便頓時面面相覷,臉上滿是詭異之色,南宮試探著問道:“阿紫,你……沒事了?”
“我很好啊,能有什么事?”梁紫茫然答道,旋即反問了一句:“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沒,沒事!我就隨口問一問而已。”南宮忙不迭答道。
見她睡眼惺忪,一臉剛睡醒的樣子,看起來若無其事,但是南宮最是了解她的性子,心知這丫頭肯定是將所有事情藏在了心底,不愿意自己看到,以免為她擔(dān)心。
當(dāng)下再不敢提青龍居的事,免得又引起她的傷心事,于是便手忙腳亂地去廚房替她添了一副碗筷。
蘭斯小姐還沒有回來,所以晚飯就只有他們五個年輕人自行解決。
因為,下午的時候,南宮便已經(jīng)交代過,誰也不要在她面前提起“傅青龍”這三個字,以免鬧出什么亂子來。所以,氣氛雖然沉默得有點詭異,但幸好也沒鬧出什么幺蛾子來,就連大少爺葉劍藏,也只是默默地扒著飯,一言不發(fā)。
反倒是梁紫她自己,好像真當(dāng)沒事發(fā)生似的,一邊吃著飯,一邊和小姑娘說著話,還不時地替南宮添上一兩菜,說什么昏迷了半個月,要好好補補身子之類的。
小姑娘生怕自己再說錯什么,苦著臉,有一搭沒一搭地搭著話,梁紫也毫不在意,拉著她說個不停。
到了最后,似乎是撩起興致來了,小姑娘忽然便興致勃勃地說了一句:“對了阿紫,那個龍歸啊,那個瘋子,他死了,被南宮一巴掌就拍死了,你以后可以放心啦……”
此言一出,南宮等三人便突然不約而同地停了下來,就像中了定身咒似的,一臉古怪的盯著小姑娘。
梁紫神色一滯,沉默不語,手中的筷子卻“啪啦”一聲斷成了四節(jié)。
緊接著,又是啪的一聲……
“我這張臭嘴喲……”
在葉劍藏想要殺人的眼光中,小姑娘輕輕扇了一下自己的臉,默默地把頭低了下去,只差沒有埋到碗里去了。
然而,很快,梁紫就回復(fù)了正常。她深深地看了南宮一眼,然后便默默地站了起來。
“你要上哪去?”南宮連忙問道,一臉憂色。
梁紫卻嫣然一笑,答道:“去拿筷子啊,不然怎么吃飯?”見南宮憂色更重,便又是一笑,說道:“放心吧,我沒事。那廢物死了就死了,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他早就該死了……”
南宮聞言,眉頭更是皺得厲害。
梁紫無奈一嘆,攤了攤手,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反正我沒事,你愛信不信吧,我也沒辦法……”
說著,便跑到廚房拿出一雙新的筷子,歡快地繼續(xù)吃起飯來,一邊吃一邊含糊說著:“今天這一天,被那負心人搞得我心情差到了極點,好難得聽到個好消息,你這書呆子卻板著臉,好像那廢物是你兄弟似的,真掃興!”
“額……?”
聽她這么一說,南宮反倒愣住了,暗道:“難道真是我想偏了?她自己都提起傅辛仁三個字了,那應(yīng)該是沒事了吧?”
狐疑了片刻,又見梁紫吃得開心,他才稍稍放心下來。
“應(yīng)該是我想多了吧……嗯,你沒事就好!”
……
飯后。
月明星稀,天空碧澄如洗,夜色如水水如天,卻是難得一見的好天氣。
于是,在葉大少爺?shù)奶嶙h和梁紫的允許之下,南宮便干脆將桌子搬到旅館外面,與他對月把酒話相逢。
酒過三巡,笑聲漸暢。
葉劍藏乘著酒意,便又問了一句:“書呆子,如今人都齊了,你可以說說那兩本書的事了吧?睿智如我,早就猜到,那兩本書肯定與七日之后的事有關(guān),你就快快說了吧,別賣關(guān)子了……”
“行!反正……就算你不問,我也打算說的了……”
南宮笑了一聲,便開始將此事從頭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