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鄧厚捧了個油紙包回來,打開來,是幾個熱饅頭,和小半罐咸菜。鄧厚拿出其中僅有的一個包子遞給清瑜道:“你肯定餓急了,慢點吃,別噎著。待會我去借了水壺,給你燒點水喝。這會你就干巴吃著吧。”說罷也不等清瑜,抓起一個饅頭大啃起來。那樣子,像是餓鬼投胎一般。
清瑜捧著僅有的一個包子,心里暖暖的。這種條件下,鄧厚還用僅有的能力,盡量為她創(chuàng)造稍微好些的生活條件,雖然只是一個包子,卻可見他的用心和誠意。
清瑜起初小口小口的咬著包子,經(jīng)不住肉香勾引著胃里的饞蟲,不自覺的越來越大口,不一會整個大肉包子就祭了五臟廟了。
鄧厚憨笑著問:“包子好吃吧?”
清瑜有些內(nèi)疚,自己都沒顧得上分給他吃一點。眼角濕潤的答道:“好吃,特好吃。將來回到成都,我請哥哥吃比這好吃一萬倍的東西!”
鄧厚驚訝道:“那是什么東西?”
清瑜不好意思,也不管鄧厚懂不懂,急道:“我就是打個比方,就是山珍海味,就是鮑參翅肚!”
鄧厚呵呵笑道:“不知道那是什么東西,我覺得餓的時候,就是窩頭都是頂好吃的,更別說饅頭,肉包子了!”
清瑜心里酸楚,低聲道:“我們一定會平安的,以后我一定讓你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p> 鄧厚看著清瑜認真的表情,覺得她一定能做到。點點頭道:“好,將來哥哥就指望你了。現(xiàn)在輪到我照顧你,我出去做活了,你就在這里待著。外頭冷,記著!”
清瑜淚眼朦朧,使勁點點頭。鄧厚笑了笑,返身撩開窩棚的油氈布門簾,迎著北風(fēng)出去了。
中間鄧厚回來過幾次,每次都搬了滿筐的白菜出去。清瑜看到他稚嫩的肩膀被沉重的筐子壓得半彎。心里很不是滋味。
晚上的時候,清瑜收拾了窩棚的一角,墊上鄧厚找回來的棕墊,執(zhí)意讓鄧厚好好休息一下。鄧厚看著清瑜一雙小手為他鋪平床鋪,孤苦伶仃的他內(nèi)心也生出一種久違的溫情。他仿佛有一種感覺,這個簡易的窩棚,像是一個“家”。
清瑜問起他的工作辛不辛苦,鄧厚憨笑道:“這算什么,我從前在牛頭驛的時候,做的活比這多多了。而且楊大哥也比從前的掌柜和氣。我聽他說,他也是汴京人,從前也是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農(nóng)民,因無妄吃了官司,汴京待不下去,才來襄陽投奔一個長輩,謀了這樣一個活計。我們是老鄉(xiāng),又都是苦日子熬過來的,他對我挺好的。”
清瑜不放心道:“知人知面不知心,哥哥你可千萬不能因為感激他,把我們的底細說了出來。”
鄧厚聞言鄭重點頭道:“這個我心里有數(shù)?!?p> 兩人便這樣在這襄陽菜市里的窩棚里安頓下來。
不幾日,便到了新年。這是清瑜到這個世界后離開父母過的第一個新年,從前的她,不是沒有幻想過,在成都富麗堂皇的皇宮里,享受珍饈佳肴,感受皇家氣派?,F(xiàn)如今,竟然是要在這巴掌大的窩棚里度過,真真是造化弄人。
鄧厚這幾日在菜市幫工,雖然疲累卻很充實,也許是新年的氣氛沖淡了戰(zhàn)爭的陰影,襄陽城的百姓們都在為一年中最重要得一餐做著準備。鄧厚因為腿腳麻利,人也勤快,時常幫著別人做點力所能及的小事,才幾天下來,已經(jīng)得到眾人的認可。
那些菜戶雖然也是小本生意,但可憐他們兄妹遭遇,你送兩斤油,我送三斤面的,小窩棚里也有了些“年貨”。臘月三十的一大早,鄧厚便出門去了。清瑜不知道他忙活什么,這么神神秘秘的。
快中午的時候,鄧厚提著肉回來了。原來他是找楊得廣要那三斤肉去了。鄧厚笑瞇瞇的說:“這下齊活了,有肉有面有油有白菜,咱們可以包餃子了!”
清瑜一愣,這時候就有餃子了嗎?她只好裝作不經(jīng)意的問:“哥哥你會包餃子?”
鄧厚呵呵笑道:“以前在汴京的時候,每年過年,府里會賞些餃子,爹娘心疼我,都給我吃。姐姐都沒有份,那滋味,別提多香了……”說著說著,鄧厚的聲音低了下來。清瑜知道他想起了冤死的父母姐姐,不知怎么安慰他,只能伸出手將鄧厚的手握住。鄧厚強顏歡笑道:“大過年的,不說那些。我雖會鼓搗些吃食,但包餃子還是頭一次。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呢?!?p> 清瑜笑道:“東西都準備齊了。要是包不出來,可就浪費材料了。今天你就是包出四不像,甭管生的熟的,我們倆也一定要吃完!”
兩人相視哈哈大笑,簡易窩棚里頓時有了些新年的氣氛。
等鄧厚手忙腳亂的把借來的工具弄好,笨手笨腳的開始包餃子的時候,清瑜也開始把事先讓鄧厚弄來的紅紙鋪開,用檔口算命李半仙那里借來的筆墨,開始寫起春聯(lián)來。雖然清瑜根本沒練過毛筆字,但是她后世讀大學(xué)的時候美工畫還是有點功底,便橫平豎直的寫起來。當她得意洋洋展示給鄧厚看的時候,鄧厚臉一紅,低聲道:“我是個睜眼瞎,不識字的?!?p> 清瑜連忙道:“那有什么打緊,你年紀又不大,我來教你!”
鄧厚奇怪問道:“你這字看著倒也奇怪,我從沒見過。對了,你才四歲,怎么就知道認字寫春聯(lián)?”
清瑜一頭黑線,她是得意忘形,忘記掩蓋了。清瑜連忙遮掩道:“我爹娘都博學(xué)多才,從小看他們寫,他們也肯教我。就會一點。也不多的。”
鄧厚問道:“那你教教我,你寫的是什么?”
清瑜笑瞇瞇念道:“年年賽昨日,歲歲勝今朝。橫批:前程似錦!”
鄧厚張大嘴巴看著揚頭背手,一副學(xué)究模樣的清瑜。忍不住哈哈大笑道:“我雖不識字,但是年年都聽人家說起各式春聯(lián)。你這春聯(lián),實在有些……”
聽到這樣的評論,清瑜眼睛一鼓:她是沒多少墨水,不過好歹也是整出個春聯(lián)。沒有春聯(lián),叫什么過年啊?
清瑜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忙叫鄧厚貼到窩棚外頭。兩個孩子也是苦中作樂,就這么嘻嘻哈哈的,迎來了新的一年。
————————
今天第二更,各位讀者大大請多多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