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務之急不是邦加如何退敵的問題,而是要幫老詹森解毒。話說薩絲拉怎樣也算靈獸了,龍吻草到底能不能解老詹森的毒,梅朵沒有任何把握。
她讓邦加先馱他回洞屋,自己和阿塔什則徒步回去,兩人回到洞屋時,老詹森已經(jīng)陷入重度昏迷了。他前胸的衣服早已被毒液腐蝕成爛泥,和著毒液緊貼在深受荼毒的皮膚上,如果不馬上清理,就算立即送他到最近的魯卡小鎮(zhèn)找牧師治療也已經(jīng)來不及了。
死馬當活馬醫(yī)吧!
梅朵讓阿塔什打來一盆清水,事實上,在洞屋這種比較艱苦的環(huán)境下,阿塔什弄來的清水就是洞口外的小石窟積聚下來的雨水,所幸很清涼,非常適合清理傷口。
她從床頭旁邊的筐里挑了匹白色布料裁成許多小塊,布料很柔軟,有點像地球上的紗布,浸水之后更加柔軟,而且比紗布要吸水得多。浸了雨水的白布塊剛一沾上毒液就被迅速腐蝕,以至于每塊白布只能擦掉一點毒液,就不得不扔掉換塊新的。如此這般,直到老詹森珍藏的第七匹白布被用光了,他身上的毒液才算徹底清除干凈。
不見了那些惡心的粘液,老詹森身上的傷口便清晰可見,他前胸及手臂上的皮肉已經(jīng)沒有一寸是完好無損的了,均腐爛得露出粉紅色嫩肉,隨著他微弱的呼吸輕輕顫動,而且傷口周圍還有一圈焦黑。
因為沒有消毒工具,梅朵也不確定哪匹布料是無菌的,所以她只是把龍吻草的碎屑灑在老詹森傷口上,并沒為他包扎。而且,在溫熱帶,傷口曝露在空氣下反而更容易愈合吧?
足足忙活到天邊泛起魚肚白,三人累坐在床邊,梅朵疲憊地望著仍在昏迷中的老詹森道:“但愿這樣做有效?!?p> “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剩下的只能交給老天了?!卑⑺布氶L的眸子投向窗外。
邦加用羽翅輕拍她的頭,也道:“格林菲爾圣神會保佑每一個子民,他會好起來的。”
梅朵點點頭,想起剛才邦加出色的表現(xiàn),于是在他翅膀上蹭了蹭,稱贊道:“邦加,今天多虧了你,干得漂亮!”
“說得也是,”阿塔什也想起剛才的事,隨聲附和后便問,“你是怎么做到的?”
邦加難得的扭捏起來,雙耳軟趴趴的,抓抓腦袋紅著臉道:“說實話我也不知道,當時我只想著不能讓它傷害梅朵,其他什么都沒想。其實我是想跳出來吸引它的注意力,然后飛走把它帶到別的地方去,好讓你們快逃,可是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冒出那么個想法,而且就那么做了,總之……我也說不好!”他又犯起糊涂,用言語解釋不清自己的行為了。
阿塔什聞言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才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種能力應該是妖精所有,妖精就是靠強大的念力來戰(zhàn)斗的,念力越強,可以魅惑的敵人級別就越高?!?p> “這么說邦加是妖精?”梅朵看看邦加,又看看阿塔什,等待著他的答案。
“我?是妖精?”邦加手指自己,抖抖耳朵問。
“《格林菲爾歷史》中可沒記載過有你這樣的妖精,他們是人形,耳朵有點像精靈族那樣長長尖尖的,皮膚是綠色的,而且只有蝴蝶那么大。他們的翅膀薄如蟬翼,并不是你這樣的羽翅,更沒有尾巴?!卑⑺矒u搖頭解釋道,隨后又問,“難道你不知道自己是什么種族?”
邦加再次抓抓腦袋,苦苦思索半天之后才搖著頭道:“我不知道,我只記得從我有記憶以來就一個人在山林里,沒人告訴過我我是什么種族?!?p> “那你這些年都是怎樣度過的?”他那樣膽小怕事,而且在今天之前完全沒有任何戰(zhàn)斗能力,梅朵不禁懷疑在沒人照顧他的情況下,他是怎么保證自己不被其他魔獸吃掉的。
邦加低頭對對手指,小心翼翼地回答:“每天生吃迅兔……”說完還害怕地趴下耳朵閉著眼睛等挨揍,因為梅朵告訴過他,不準吃生肉,生肉是有細菌的,可是他吃了十幾年也沒見過那個傳說中的細菌是啥樣子。
“真是太難為你了,邦加?!泵范湫奶鄣負嵘纤亩洌p輕撫mo他耳朵上幼細的毛,“有魔獸欺負你的時候你都是怎么辦的?逃跑?”
“它們遠遠的見了我都繞著走,沒誰來欺負過我?!睕]挨到打,邦加開心地又朝梅朵旁邊擠了擠。
“它們怕你?”阿塔什很意外,挑眉問道。
“不知道,大概是覺得沒有我的皮毛漂亮,都不好意思靠前吧?”邦加又來了臭美的德行,拍著翅膀在原地轉了一圈,碰翻了床頭柜上的牛奶,于是被梅朵二人連拖帶拉拽出老詹森的臥室。
大概是梅朵歪打正著的方法真的奏效了,當三人迷迷糊糊睡著,被老詹森臥室內的呻吟聲吵醒后,他們再度擠在老詹森的小床前,三顆小腦袋同時瞪著眼睛,緊張地看向床上老人。
老詹森覺得渾身疼得快要散了架一般,尤其是前胸及手臂,傳來一陣陣火辣辣的疼痛,動彈不得。他艱難地睜開眼,環(huán)視一圈發(fā)現(xiàn)自己已經(jīng)回到家中后,才看見床邊三個神情緊張的孩子,當下了然,是他們救了自己。
“謝……謝謝?!崩险采蓾淖齑紧鈩樱荒苊銖娬f出這么一句話來。
“別這么客氣了,詹森爺爺?!泵范浔鞠胛兆∷氖?,可發(fā)現(xiàn)那上面布滿尚且腐爛的傷口,根本無處下手,便改為輕輕笑了笑。
“現(xiàn)在……幾點了?”渾身的傷使老詹森想扭動脖子看一眼床頭的表都很困難。
“已經(jīng)中午十一點半了,您是不是肚子餓了?”梅朵說這話時想到邦加今天出奇的沒有喊餓,以至于今天混亂的生物鐘使她把時間的概念都忽略了,轉頭一看,發(fā)現(xiàn)他不知什么時候不見了。
老詹森費力地苦笑一下,自嘲道:“我……傷成這樣,哪還知道餓呢。唉……老了,太大意了,竟然讓……薩絲拉就這么逃了?!笨嘈κ顾蓾淖齑搅验_,擠出幾滴殷紅的血來,與他此刻蒼白的臉色形成鮮明對比。
傷成這樣不但不關心自己的生死,反而還惦記著薩絲拉的蜘蛛絲,梅朵一時不知該勸他什么好,只好問道:“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要不然讓邦加背你去城里找個牧師治療吧?”
“牧師大多都是精靈族的,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來我是被薩絲拉傷的,雖然我并無意傷害薩絲拉,但這件事最好還是不要節(jié)外生枝的好,我已經(jīng)沒什么大礙了?!崩险采捏w力不錯,經(jīng)過與死神的一番拼搏,他終于在梅朵等人的悉心照料下,將自己從死亡線上拉了回來。
正在這時,邦加端了一杯清水從外面走進來,遞給老詹森,“先喝點水吧,你的嘴唇都干裂了?!彼险采齑缴系难?,如果是在以前,習慣吃生肉,喜好血腥味的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揩下那幾滴血塞進嘴里。
老詹森已經(jīng)許多年獨來獨往,不大習慣與人接觸,多年來首次被人照顧,多少有些不自然,但迫于目前的身體狀況,他遲疑了一會兒,還是任由梅朵喂他喝了進去。
“邦加,你從哪弄來的水?”梅朵之前并沒在這間洞屋的任何地方看見過有裝水的東西。
“早上你先睡著的時候,外面又下雨了,我跟瘦冰塊在洞口接的。”邦加一屁股坐在地上,仔細地梳理起他的羽翅。
“看不出來你也有這么細心的一面啊?!泵范涔室廪揶硭⒏挥懈腥玖Φ貨_老詹森一笑。好心情有利于傷患康復嘛!
“不是我,是瘦冰塊想到的,他說詹森爺爺醒了之后可能會口渴?!卑罴討醒笱蟮刂赶虬⑺玻安恢浪X子里都裝了些什么,自己不去,非要我拿進來,不踩在我的頭上他就難受?!闭f到后來,邦加有些忿忿然。
突然被供了出來,阿塔什有些尷尬地清了清喉嚨,站到窗邊看小鳥去了。
“哦~”梅朵刻意拉長聲音,瞟了阿塔什僵直的背影一眼,跳到老人的小床上,小腿一下一下地晃悠著,“詹森爺爺,你看他們多關心你呢?!?p> 老詹森的目光在幾個孩子中間來回梭巡,最后落在梅朵臉上,那張圓潤的小臉在正午的陽光輝映下,顯得格外動人,仿佛天地萬物都會融化在她無害的笑容里?;蛟S,不是所有人都心懷不軌,世界上還有人值得去相信,值得去愛……
可是,接納這些頑皮的孩子還沒幾天,當他知道自己珍藏已久的八匹白色海底紗只剩下一匹之后,他氣得差點從床上跳起來:“哦!圣神!你們知不知道,那七匹海底紗是我費了多大力氣從魚人國弄到手的,你們居然把它糟蹋得就剩一匹了!”
對于他的暴怒,梅朵只是縮縮脖子,吐吐舌頭,沒什么誠意地道個歉,然后影射他是個財迷老頭,要錢不要命!邦加更離譜,直追著他問魚人國在哪,有什么好玩的東西或好吃的,完全抓不住問題的重點。與他們相比,阿塔什的無視都顯得比較厚道,至少他可以裝作聽不見,不至于去刺激他臨近崩潰的神經(jīng)。
一直到后來,老詹森還在懷疑,當初收留這幾個愛搗蛋的小魔頭是不是他這輩子所犯的最大錯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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