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節(jié)
大白以為賀蘭沒心聽講，自己氣得捉過小白找地方睡覺去。喜鵲和烏鴉看了會電視，覺得劇情發(fā)展不如它們意愿，吱喳吵了幾句，關(guān)電視了。
賀蘭躺在床上，瞪大眼睛看天花板，大白說的故事，字字句句記在腦里，曾經(jīng)沉睡的記憶，那些被反復雕刻在最深處的故事，慢慢恢復。
小孩子沒記性，不是說小孩子真的不記事。聽過的故事都被刻在最深處，等待重啟的線索。
離家時，賀老爹沒提過往，是刻意不提，還是以為賀蘭記得。哪怕只需要小小一點線索就能重新打開記憶之門，賀老爹卻連多一步也不愿意走。
或者賀老爹說故事本身只是單純意義的傳遞，或者賀老爹根本沒準備讓成為鳥語者的賀蘭承載上一代的故事，又或者......
長噓一口氣，閉上眼睛，體內(nèi)的五股細線自然而然循經(jīng)脈流動，繼而延展體外，飄揚于半空中，感受天地間的脈動，一呼一吸，氣息循環(huán)。細線融入夜空，俯視城市大地，飛速游走間感受天地間生靈的一喜一怒。遠方靈動的氣體，歡欣而來，融入身體，游走一圈，歡快離開。突然，游走至西北角的細線一僵，進退不得。
其余四道細線迅速收回體內(nèi)，賀蘭慢慢拉扯，嘗試活動活動，卻發(fā)現(xiàn)細線像粘粘了什么，沉沉的，拖不動，反而隱隱有往外拉扯的趨勢。微微的跳動從另一端傳來，賀蘭好奇，意識沿細線傳遞，“你是誰？”
跳動急停，細線那端動靜全無，賀蘭心里奇怪，難道細線粘住什么？黑暗中肉眼看不見的細線靜靜僵持在半空中，收不回，也延展不開。細線的那端，沉靜地讓人害怕，仿佛黑夜中不知名的異物在靜靜觀察，等待未知的時機。
突然細線動了，一股強烈的戰(zhàn)意從另一端洶涌而來，直直沖進腦海。僵持的細線一瞬間失去控制，變成一條尖銳的鞭子，直刺入腦。格勒，賀蘭聽到自己腦門被刺穿，細鞭鉆進深處，飛速旋轉(zhuǎn)，不斷往內(nèi)捅。
“啊”睜大眼睛，大口大口喘氣，腦內(nèi)刺疼卻無法平息，細鞭似要把腦袋刺個對穿。
無數(shù)畫面飛快滑過，肢體橫飛，血肉模糊，炮火聲充斥耳際，眼內(nèi)猩紅一片。雙方?jīng)_鋒聲音一陣高過一陣，或熟悉的，或陌生的畫面飛快飄過。戰(zhàn)爭場景，夜空中絢麗的煙火，無數(shù)面貌頻死表情。
“嗚啊”凄咧的鳥鳴穿過炮火聲，轟炸聲，一聲緊接一聲。
醒醒，快醒醒。殘留意識在呼喚。
“嗚啊?！兵B鳴聲中帶著激憤，悲哀。
刺入腦海深處細鞭猛然一停，就像隔了一層薄膜，只差那么一點，只差一點就能刺個對穿。就在關(guān)鍵一刻，細鞭停下來。
畫面飛速退卻，耳邊轟鳴仍存。黑暗中的細線疲軟下來，就像被拉得繃緊的橡膠，突然失去兩頭拉扯的力度，松松垮垮的。
停留在西北角的細線飄飄蕩蕩，被看不見的風送回來，漸漸沒入體內(nèi)。
一切恢復平靜。床上的人滿頭大汗，陷入昏睡中。
大白撲至窗邊，小眼睛緊緊盯著西北角。喜鵲和烏鴉一左一右守護賀蘭身側(cè)。
“喂，她惹上的麻煩來了？”
“不，不是那個。感覺不對，麻煩，嗯，像，不太像......”
“你到底懂不懂的？”要不是怕吵到賀蘭，喜鵲真想給烏鴉一翅膀。平時看著挺會說的，重要時刻掉鏈子。
“我本來就不懂。隨口說說罷了?！睘貘f滿面委屈。
第二天清晨，在四只小腦袋圍觀下，賀蘭睜大眼睛。噓，齊齊松一口氣。
“我睡了很長時間?！蹦X袋仍在轟鳴，刺疼的經(jīng)歷深深刻著，腦袋像分裂成兩半，那道橫貫的傷口依然存在，看不見，卻感受到。
“不長，就一晚上?！?p> “比你從前睡得還少?！?p> 看見賀蘭清醒過來，四只小鳥一哄而散，有的吊來水盆，有的咬來食料袋，噼里啪啦往床上丟，“起來，起來，餓死鳥了?！?p> 扶著腦袋，賀蘭搖搖晃晃下床，洗漱，同手同腳的走動看得四只小鳥眼睛一突一突的，小腦袋一點一點的。
小白蹭噌大白，“她，她沒事吧？”
“能走，能動。沒事?！贝蟀鬃炖镎f得輕松，小腦袋飛速盤算要不要通知賀老爹。賀家向來與人為善，敵人一只手掌數(shù)得過來。
“別告訴家里?！被问幍较词珠g的賀蘭，頭不回，直接來一句。
大白撇撇嘴，“管好你自己再說。”
叮咚叮咚，門鈴一陣急響。
賀蘭跑出來開門，心想自己沒點房間服務啊。
“早上好，你的快遞。”笑容可掬的服務生雙手送上禮盒。
“??？快遞?！辟R蘭愣愣接過來，正要詢問是否需要簽收，一抬頭，咦，服務生呢？走廊空空蕩蕩的。
早上事情很多嗎？走那么快。
賀蘭納悶，把禮盒放床上。四四方方的盒子，包裝紙是C國人最喜歡的那種，紅通通的，窗花形狀的暗紋。
“這是什么？”
“你家送來的快遞？”
看見新奇東西，四只小東西都探頭過來。
“不知道?！辟R老爹和曾玲不會無緣無故快遞禮盒過來，自己在這城市，朋友沒多少，同事？辭職這么久，誰還記得賀蘭。
碰碰。
哪里傳來的怪聲。
碰碰碰。
賀蘭掃過四只小東西的肚子。小白捂著小肚子，“不是我。”
碰碰碰碰
四只小東西，小眼睛同時掃過賀蘭的肚子，賀蘭一捂，“也不是我。”
碰碰碰碰碰
床上的禮盒跳了一下，又跳了一下。
十只眼睛同時盯緊。
輕手輕腳拆開包裝紙，賀蘭心里不斷回想電視警訊，“不明包裹請不要拆開，及時通知警方?！?p> 心里頭飄過百種猜想，計時器，粉末，各式奇怪的念頭飄過，直至禮盒被完全拆解開，一人四鳥同時愣住了。
這是，這是雛鳥嗎？
兩只黃澄澄，毛茸茸的小東西縮在禮盒一角，四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辜地看著上面的一人四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