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我急得在房里打轉(zhuǎn),時不時地問上暖洋洋幾句。
“她吃什么藥了長那么壯?不會是女扮男裝吧,我看她長胡子的,哪有女的長胡子的?”
暖洋洋撲哧笑了,“人家哪長胡子了?你是不是還想說她走路時妖風(fēng)陣陣,飛沙走石?”
“她個性會不會很暴虐?殺不殺降?”
“殺的,殺的,她是千古屠城殺降第一將!”
暖洋洋的幽默感還真是……恰到好處。
“我要是死了,你會不會千里迢迢把我背回去?”
“這個么……”暖洋洋認(rèn)真考慮了一下,鄭重道:“還是請個趕尸師傅吧!”,說完又掏出錢袋數(shù)了數(shù),“好像錢不太夠啊,不過少了一個人的食宿費用的話……”
我徹底被暖洋洋打敗了,眼睛死死盯著那錢袋,實在不行……就走為上吧!
暖洋洋想是讀出了我的心思,查過了便好好將那錢袋揣在腰間。“別瞎想了,沒事的。早點睡吧,明天還要比試呢。”
我試探問道:“師姐,那個,帶著錢袋睡不難受么?”
“防著夜里有小賊,趕尸師傅可就請不著了!”
暖洋洋的最后一句話徹底將我擊潰,我暗暗下了決心,等她睡著便要逃走。
想想吝嗇的笑面虎老海龜,整日和我吵吵鬧鬧的安子淮,還有在不恰當(dāng)時刻開不恰當(dāng)玩笑的暖洋洋,比我漂亮的紫櫻,心里多少有幾分茫然,離開海歸派我能做什么?又能去哪里?不過豁出去了,還是小命要緊。
黑暗中我毫無困意,一動不動側(cè)耳傾聽暖洋洋沉穩(wěn)的呼吸之聲,也不知過了多久,聽她鼾聲漸起,我便披衣下床,輕輕喚了聲:“師姐!”心怦怦直跳。
暖洋洋并不應(yīng)聲,睡得尚沉。我便咬了咬牙,只背上安子淮臨行前給我的小包裹,推開門,回頭看了她背影,險些落下淚來,心里后悔走得匆忙,連書信也沒留下一封。
外面夜沉如水,只余知了聲聲,回廊上花燈朦朧,映在柱子上,我心頭一陣茫然,真的就這樣走了么?腳下卻不停地向前飛奔。
到了子童派后門,一個灰衣灰帽的家丁抱著膝靠著一扇門打著盹,想是好夢正香,踮起腳尖,輕輕推了另一扇門,只聽“吱呀一聲,”那門緩緩開啟,而那家丁卻仍沒有醒,我心頭一松,便側(cè)身出門。
忽地肩頭一麻,全身松軟,只是著了別人的道,正欲高聲喊叫,背心幾處一麻,便喊不出來了。那家丁將帽兒一摘露出一張臉來卻是陳羅,月光下他沖我嬌媚一笑,說不出的詭異恐怖。
陳羅自腰間掏出個布袋,將我放入袋中,便抗上肩頭飛奔而去。
我在袋中顛三倒四,磕磕撞撞,心頭一陣迷糊,他既非與我對決,跟我亦無仇怨,難道真是為了慕容小二或是安子淮同我喝醋?這也犯不上將我擄走??!
過了一炷香的功夫,陳羅停了腳步,將我往地上重重一摔,便解開袋子,將我拖了出來。
我早摔得七葷八素,見身處一個破廟之中,蛛絲遍布,灰塵滿梁,角落里似有個人影綁著,屋中光線甚暗,看不清面孔。
陳羅見我睜了眼,便咯咯一笑,夜深人靜,聽著有些毛骨悚然。他轉(zhuǎn)身取了蠟,使火石點上,便拿到我面前一晃,險些燒到我頭發(fā)。
他見我眼中驚懼神色,越發(fā)得意起來,蹲下身,執(zhí)了蠟,照我面孔,看了一陣,便柔聲道:“近些看來,果真有幾分相似,原是個替身,也沒什么好得意的?!闭f罷,便輕輕搖晃燭臺,滾燙蠟油滴在我臉上,疼痛難當(dāng)。
陳羅見我吃痛,越發(fā)得意,放下那燭臺道:“這便疼了?要是大火燒身又如何?”
他是變態(tài)!我看著他眼眸里火苗搖動,眉頭舒展,五官夸張,不由得生了這個念頭,這人是個瘋子!
我忍著疼痛對他怒目而視,心想不過一死,若是激怒了這瘋子給個痛快也是好事。
陳羅手指漫不經(jīng)心地?fù)軇踊鹈绲溃骸澳悴环??是不是根本不知道我為何綁你了來?我便讓你明白。?p> 伸手便解了我背心穴道,我張了張嘴,竟發(fā)出了聲音,顫聲道:“我和你結(jié)了什么仇?”
陳羅揪住我頭發(fā),將我往角落里拖去,這下實在吃痛,眼眶里頓時充滿淚水。不想這瘋子見我軟弱之相,便忍了,只讓那眼淚在眼眶子里打轉(zhuǎn),卻不落下。
拖到角落,陳羅抓住我頭發(fā)向后一揪,逼我抬頭看眼前之人,我定睛一看,不禁大吃一驚,原來墻角那人便是柳枝,只是她緊密雙目,眼眶眼角均是干涸的血漬,一頭灰白長發(fā)披散肩頭,原來她竟盲了!怪不得那字跡歪歪扭扭,似孩童戲作,怪不得那菜戶之女說是個老婦給她布條,原來這老婦便是柳枝!
一陣從未有過的驚懼涌上心頭,驚懼到了一陣惡心,張口欲吐,這人——真的是瘋了!
陳羅輕輕笑了起來,緩緩道:“你可認(rèn)識此人?”
我啞聲道:“你為何抓了我們,你到底是誰?”
陳羅嘴角邊揚著笑意,“你可比那娘們兒強多了,只會整日痛哭流涕,我剜出她一對眼珠子,看她還哭是不哭?”
“你倒底是誰?給我個明白!”
“你還是不懂么?”她搖頭嘆息,樣子像一個演技造作的三流演員。
“還差一個,人便全了?!标惲_輕輕撫著自己的手。
“噓!”他突然豎起了食指,一邊飛速點了我背心啞穴,湊到我耳邊,輕輕道:“人來啦!一會便讓你們一起下地獄!”言罷,便噌地竄到門口,側(cè)耳聽門口動靜。
門外腳步聲起,那第三人究竟是誰?是安子淮還是慕容小二?我心頭升起了希望。陳羅躲在門后,冷森森的目光落在我面上,沖我戲弄式的做了個砍頭的動作,然后又是嫵媚的一笑,活脫脫一副女王狀,可這一切放在這個高大男兒身上,卻帶著說不出的惡心與詭異。
這腳步走得急切,一會便來到這破廟之外,推門而進,陳羅便伸手劈向那人頭頂,那人雖被偷襲,反應(yīng)卻奇快,來不及躲閃,急攻向羅咽喉,竟是兩敗俱傷的打法。
陳羅也是怪人,不顧那人攻向他咽喉,便生生劈了下去,而此時那人手掌走若游龍,后發(fā)先至,竟已至陳羅咽喉,兩人此時便僵持起來,誰都不敢進一步,誰也不敢縮一下。
我定睛一看,卻大大出乎意料,原以為這人不是慕容小二便是安子淮,看清那人面孔,卻心里驚道:怎么會是他?
柳枝,我,他?為什么會是我們?nèi)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