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夜，父親和母親先后抵家。
莊慶國年過半百，長著一張國字臉，發(fā)鬢微白，眉眼處有著難掩的滄桑。莊家的生意并非一帆風順，他也是赤手空拳打出來的天下。但他的身材仍然挺拔，寬厚的肩，仿佛還蘊藏著噴薄的能量。脫下大衣，露出里面一身咖色亞麻布料的西裝，襯得他風度翩翩。道聽途說，似乎他還在外面養(yǎng)了一個嫩模。
莊韻如想，這樣的成熟男人自有他的吸引人之處，也許小模特未必就只是看中了他的錢。
“昨天想回來陪你吃晚飯，正好有個應(yīng)酬，回來的時候你已經(jīng)睡下了，就沒吵醒你?！鼻f慶車溫和地說。
“沒關(guān)系的，爸爸。”莊韻如客氣地說，“昨天我回來的時候，大哥在家?！?p> “我讓他在家里等你的?！鼻f慶國笑著說，“要不然，你以為他能在家里呆得住？快過年了，公司里的事也不算忙，就放了他半天假?！?p> 莊韻如倒是意外，原來父親還記得小女兒的歸期。
“什么話？沒有爸爸的吩咐，我也會等小如的。其實，我還想去學校接她的呢，打她宿舍里的電話，也沒有人接?！鼻f思成笑了，“爸爸，你可不要把所有的功勞都往自己身上拉??！”
“那也得我拉得上才行吧？”莊慶國瞪了長子一眼。
他是個老派的男人，對兒子一向嚴格。而對幾個女兒，則實行散養(yǎng)。
“太太回來了?！辩妺屄牭介T鈴聲，急忙歡喜地跑出去開門。
莊韻如好笑地想，回個家都不知道帶上鑰匙，恐怕在莊太太的眼里，旅館都比家要親切吧？
她并不關(guān)心父母之間那些亂七八糟的感情，只知道夫妻倆的冷戰(zhàn)已經(jīng)有很多年。在母親替莊氏打理了兩年生意，仍然沒有挽回丈夫的心以后，就另起爐灶，而且做得還不錯。
所以，她就更不會在女兒身上多費心思了。
“你先到了。”她朝著丈夫點了點頭，仿佛他只是她生意場上的普通客戶，冷淡而疏遠。
“大姐說今天要回來？”莊韻如悄聲問。
“嗯，她丈夫去澳洲出差，又不想獨自回婆家，所以就說好了回來一起吃團圓飯。你和大姐也有半年沒見了吧？”莊思成一邊解釋，一邊反問。
莊韻如想，她似乎和所有的家庭成員，都有半年沒見了吧？
嘴里隨意“嗯”了一聲，也沒有再說什么。雖然出嫁的女兒回娘家過年，而且是孤身一人，總感覺有說不出的奇怪。
她記得大姐后來與丈夫離了婚，為了離婚財產(chǎn)分配，還對簿公堂，可見兩人怕是也沒有什么太厚的感情基礎(chǔ)吧？
一頓年夜飯在莊茵如的姍姍來遲中結(jié)束，除了和莊思成說了幾句話以外，莊韻如整個晚上都保持得很沉默。
事實上，所有人都沒有說話，只有莊茵如抱怨著丈夫的冷淡，反倒把好好一頓團圓飯，給攪和得氣氛全無。
“既然出嫁，就把以前的小脾氣收斂起來。別人家里，憑什么要體諒你？”莊慶國板下臉說。
“他在外面有女人！”莊茵如憤怒地說，“這次還帶去了澳洲?！?p> “男人逢場作戲不是很正常嗎？你就算再吵再鬧，能挽回他的心？”柳丹岑淡淡地說，“你睜大眼睛瞧瞧四周，男人身邊有幾個沒有曖昧的女人？”
莊茵如默然低頭。
“大過年的，說這些干什么？”莊慶國不高興地瞪了大女兒一眼，“吃完了到書房來一趟，爸爸有話跟你說?！?p> “能有什么話？還不是指責我？”莊茵如低聲嘀咕，聲音小得只有和她緊挨著的莊韻如能聽到一鱗半爪。
盡管鐘媽施展了渾身的解數(shù)，做了滿滿一桌子的菜，其中有一半都是很費火候的，莊韻如也在廚房里幫著打了半天下手。
但是，在莊韻如看來，倒還不如在公司里，打一份簡單的盒飯，然后和魯冰搶著吃紅燒排骨來得有意思。
她悄悄地抬眸打量了一眼母親，柳丹岑似乎并沒有被女兒的那句話刺激，臉上的神色還是淡淡的。甚至在看向半年不見的小女兒時，也吝嗇于給一個慈祥的笑容。
誠然，柳丹岑比鐘媽要注重保養(yǎng)，兩人只差一歲，但是看起來，鐘媽顯然要蒼老得多。
可是莊韻如還是喜歡看鐘媽那張已經(jīng)有不少皺紋的臉。
她覺得這樣的臉，才更真實，才讓她覺得親切。
“小如，在學校里還過得習慣吧？”莊茵如在發(fā)完了大通的牢騷以后，總算想起了剛剛回來的小妹。
“還不錯?！鼻f韻如很簡單地回答。
“就是，大學里就是混個及格，其實就是大玩大鬧的四年而已?！鼻f茵如笑著說，“就是食堂里的伙食不會好到哪兒，要是缺錢問大姐要。”
“不用了，我覺得食堂里的飯菜也還不錯，當然不能跟鐘媽比。”莊韻如搖頭拒絕了姐姐的好意。
她可不會忘記，當年在她小有名氣之后，這位姐姐隔三岔五對著自己哭窮，演唱會的收入，倒有一半進了大姐的口袋。
其實，莊茵如哪里有那樣窮了？美容院里一個SPA就要千多元，再加上上萬元的名包和六位數(shù)的禮服，比自己這個二流明星要強得多了。
“其實你學校離得也不遠，考個駕照可以自己開車，也就一兩個小時的樣子。”莊茵如悻悻地說。
“嗯?！鼻f韻如低眉應(yīng)了一聲，心里倒是真的一動?；蛟S，自己應(yīng)該先找個機會學駕照，以后趕場的時候也方便。畢竟保姆車并不是每個藝人都會配備的，她離那個境界，還有相當長的一段時間要走。
她忽略了母親，直接看向莊慶國。
“行啊，你考到了駕照，家里的車子挑一臺開去學校，回來也方便，免得鐘媽老是掛念?！鼻f慶國看懂了小女兒眼里的詢問，很爽快地答應(yīng)了下來。
“好。過年以后我就去報名，盡快把駕照考出來?！鼻f韻如露出了笑容。
“爸，你真可夠小氣的，小如拿到駕照，怎么著也要買臺新車吧？家里雖然有三輛車，可都有好些年了?！鼻f茵如笑嘻嘻地說。
“沒關(guān)系的，大姐，我覺得只要有四個輪子可以滾動，遮遮風擋擋雨聊以代步，舊車新車都沒有什么區(qū)別?！鼻f韻如連忙表明自己的觀點。
“還是小如明理。”莊慶國瞪了莊茵如一眼，“先開舊車，以后開熟了再開新車，免得嗑嗑絆絆得心疼。”
莊韻如好笑地說：“爸的意思是，我碰碰擦擦沒關(guān)系？”
莊慶國正容：“只要人沒事，車子怕什么？”
“嗯。”莊韻如低下頭，只覺得心頭暖意融融。
其實父親只是不會表達自己的感情，不見得就是不愛自己的子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