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
失去了韓城的屏障，田間秀不得不龜縮在長安城內(nèi)。這一下，河西的百姓便遭殃了。
清軍在河西之地大肆燒殺擄掠，他們將能搶的全部搶走，搶不走的便就地焚燒。青壯被像牲畜一樣被拷走，老人和小孩則被虐殺至死。
每天田野之上都能聽到清軍奸淫婦女，焚燒房屋導(dǎo)致的慘叫聲。整個河西都化為了人間地獄。清軍分散成數(shù)百人，甚至幾十人的小隊，進入各個村子里燒殺搶掠，他們將人頭高高堆成小山，放在村頭用于炫耀。所到之處，血肉橫飛，尸骨遍野，穢臭逼人。
紫禁城。
朱由檢看著錦衣衛(wèi)從陜西送來的密報和根據(jù)百姓慘遭屠戮景象所繪之圖，氣得將圖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傳李若璉覲見。”朱由檢對身旁的小太監(jiān)道。
李若璉，歷史上曾在京城告破之時，與李自成血戰(zhàn)崇文門，最后光榮殉國?？梢哉f是那個時代錦衣衛(wèi)中最為忠心耿耿之人。
朱由檢前世非常喜歡錦衣衛(wèi)這個群體，覺得飛魚服、繡春刀很帥，因此對一些著名的錦衣衛(wèi)有一些了解，其中就包括這位為大明盡死節(jié)的李若璉。前陣子他將其提拔為新任錦衣衛(wèi)指揮使，代替那個貪生怕死投降滿清的駱養(yǎng)性。
很快，李若璉便來到了朱由檢面前。
“臣錦衣衛(wèi)指揮使李若璉叩見陛下，愿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免禮平身，賜座?！敝煊蓹z對這些歷史上的忠臣良將們向來非常敬重，饒是如此，賜座給錦衣衛(wèi)也是頭一次。
李若璉誠惶誠恐，連忙叩首道：“臣出身微末，全賴陛下提拔才能有今天，陛下有什么吩咐盡管說便是，臣自當效死?！?p> 朱由檢親自上前將李若璉扶了起來，道：“愛卿，朕今日確有一事，想讓你替朕去辦?！?p> 說著，朱由檢下令屏退了左右。一時間大殿之上，就只剩下朱由檢和李若璉二人。
“請陛下降旨，臣這條命是陛下的，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朕想讓你去一趟延慶，給闖逆送一封信，傳幾句話?！爸煊蓹z在李若璉的耳邊輕聲說道。
聽了朱由檢的話，李若璉頓時感到心驚肉跳。在他看來，這個時候去給李自成送信，八成是皇上想要和李自成議和了。這種事情是萬萬不可泄露半點風(fēng)聲的，否則要是讓那些言官們知道了，一定會紛紛上疏抗議，到時候事情就麻煩了。
深知此事茲事體大的李若璉，仔細探查了一番大殿四周，確保無人偷聽后才小心翼翼地躬身問道：“不知陛下的口諭是？”
“你去告訴李自成，就說朕收到急報，建奴已經(jīng)從宣府、大同入關(guān)，兵鋒直指他的老家陜西，朕希望他能回陜西，保護陜西的父老鄉(xiāng)親?！?p> 李若璉聽了，感到十分詫異，他問道：“臣有一疑問，不知當講不當講?！?p> “但說無妨?！?p> “建奴進攻闖逆的大本營，這對我國朝來說不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嗎？陛下，我們?yōu)楹尾怀脵C聯(lián)虜平寇，將闖逆拖在京城，讓建奴替咱們把陜西的闖逆徹底蕩平呢？到時候，闖逆就只剩一支孤軍，咱們將其困死在延慶，不就能徹底平定闖逆了嗎？”
朱由檢看著一臉疑惑的李若璉，不禁嘆了口氣。心想雖然這家伙是個忠臣，但終究擺脫不了這個時代的局限性。
“愛卿，這建奴入關(guān)，為的是什么？”
“當然是搶金銀財寶和女人了?！?p> “那他搶陜西，搶的就不是我大明的子民了？”
“可他們都是一幫亂臣賊子，死有余辜?！?p> “混賬！”朱由檢的臉色唰地一下就變了。
“微臣該死！”見朱由檢的臉色大變，李若璉連忙跪下叩首認錯。
“起來吧，朕沒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有些道理，朕要你替朕說給李自成聽，所以必須得先讓你明白朕的苦心?！?p> 等李若璉站起來后，朱由檢繼續(xù)說道：“你可知道，何謂亡國，何謂亡天下？”
李若璉回答：“臣自幼讀書不多，只知道這國也好，天下也好，都是陛下的，誰要跟陛下?lián)屵@國，這天下，就是大逆不道！”
朱由檢哈哈大笑，“你這廝倒挺會拍朕的馬屁?！?p> 李若璉略微有些木訥但誠懇地說：“臣所言句句屬實，絕無半點欺瞞陛下之意，還望陛下明察?！?p> “你是個忠直之士，朕知道。但你現(xiàn)在聽好了，朕要你把朕接下來這番話原原本本地告訴李自成，一個字也不能錯，明白嗎!”
“臣謹遵圣諭?！?p> “這亡國者，天命也。正所謂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天命無常，天子之位本就是有德者居之。若天子失德，臣子另投明主，百姓起而謀反，是天經(jīng)地義之事。”
“秦亡漢立，死的不過是嬴氏一脈和那些公卿貴族，于天下人有何害處？朕與李自成之間就如秦漢一般，朕愿與李自成堂堂正正決一死戰(zhàn)，看看究竟是誰享有天命。”
“但是亡天下者，則大大不同！我漢人皆為炎黃子孫，衣冠文物、禮儀典章一脈相承。昔日宋亡于蒙古，非秦失其鹿也，實乃亡天下！蒙古占我中原，分四等民，以我漢人為下等，如同畜類，天下百姓，無一人不受其苦！”
“是以保國者，其君其臣肉食者謀之。保天下者，匹夫之賤與有責焉而矣。今日之滿洲，恰如往昔之蒙元，我太祖皇帝驅(qū)逐胡虜，恢復(fù)中原，復(fù)衣冠文字一如唐宋?！?p> “太祖皇帝留下的江山，朕絕不容許再次落入蠻夷之手，使中原遍地腥膻。闖王乃當世豪杰，必能懂得這番‘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的道理?！?p> “你將這番話說與李自成聽，看他作何反應(yīng)?！?p> 接著，朱由檢又將親筆寫下的書信交予李若璉，道：“里面的內(nèi)容乃是絕密，必須親手交給李自成，切不可讓他人知曉?！?p> 李若璉鄭重地承諾：“陛下放心，臣必定不辱使命。信在人在，信失人亡！”
“嗯，你拿著朕的令牌，即刻動身吧。”
“是！”李若璉將信和令牌揣入兜里，行過禮后便離開皇宮回家準備動身了。
朱由檢的這番話，雖然只是讓他做個傳達人說給李自成聽，但也同樣對他產(chǎn)生了極大的震撼。
“天下興亡，匹夫有責?！彼谛闹心钸@句話，雖然不是很明白，但一種朦朧而樸素的民族意識猶如一顆種子種在了他的心里，等待著某一天生根發(fā)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