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書人講到此處聲線一振,“清遠侯蕭策”五字擲地有聲,鏗鏘有如金鐵相擊!
“當時天下諸侯群起檄書,相約勤王,卻顧忌自身損失,猶豫不出,更有某位大人根本不管天下疾苦,仍在家中廣宴百人,姬妾遍身羅綺,還在席上玩什么量珠聘美……”
說書人到了此處,環(huán)視四周,面帶譏諷之外,另有男人都心領神會的曖mei,“所謂量珠聘美,是于中庭設下巨缸,客人看上了哪位美姬,便可任意取一斛明珠贈她,主人自會連人帶寶送予貴客?!?p> 有人聽得艷羨不已,插嘴問道:“真是好大手筆,這位大人是誰?”
說書人神秘一笑,卻是笑而不答,一旁亦有消息靈通人士,悄聲撇了撇嘴角,“就是那個天下第一富的石秀石君侯!”
此人忍不住賣弄,大聲道:“聽說石秀時常大擺宴席籠絡人心,宴中極盡奢華。另一位國戚看不過眼,兩人于是擺下陣勢斗富。”
他說得興致勃發(fā),正要說說那些五尺高的珊瑚,一丈方圓的翠玉,眾人已然不耐煩,仍舊催促說書人快講。
說書人咳了一聲,“有客人替小可說出了那位大人的名字,為尊者諱,大家心知肚明便是?!?p> 此時,但聽那另一座雅間之中,方才那人冷笑了一聲,仍是那般尖酸刻薄,卻帶著些玩味悠閑?;熘@一聲冷笑,還有另外一人的沉哼,除了朱聞,幾乎無人可覺。
“總之,這些大人雖有傾城之財,驍勇私兵,卻真真不象個熱血男兒,只有當時年方十九的清遠侯蕭策,剛剛父喪繼了爵位,便率軍來救,我天朝這懸絲一脈的皇統(tǒng),這才得以保全!”
“且說這位神寧公主,隨了清遠侯遠遁而走,兩人齊心協(xié)力,擎起勤王救國大旗,編練靖難新軍?!?p> “公主殿下聰慧沉靜,清遠侯胸襟武略皆是超凡,兩人一內一外,珠聯(lián)璧合之下,竟生生讓新軍站穩(wěn)了腳跟,還引得各州府子民絡繹來投,不多時便已成星火燎原之態(tài)?!?p> 燮國本是武勇盛行之地,聽著這話,有人贊嘆,有人卻有些不服氣,“打仗是男人的事,公主雖然是金枝玉葉,卻也只能在營帳中記記帳,組織侍女替?zhèn)麊T包扎、織補,雖然難得可嘉,卻也不是絕無僅有?!?p> 說書人笑道:“這位大爺有所不知,新軍乃是于危難中草創(chuàng),一切用度根本是捉襟見肘,糧草、兵器、征衣、甲胄、傷藥等等,清遠侯一家也是拿不出這么多的。”
“公主殿下臨危不懼,周旋于諸侯和世家大閥之間,或是恩威并用,或是巧計誘導,因勢利導之下,不僅器物無缺,甚至說動了數(shù)位諸侯投入她的麾下,頓時讓新軍如虎添翼!”
“她甚至策反了偽帝張誠宗的一支親信精銳反出京城,逼得偽帝惶惶不可終日,而清遠侯也率軍四下出擊,讓北狄人聞名色變!”
說到此出,說書人眉飛色舞,心神蕩漾,“經過四年相持,新軍大勢已成,各地義軍也風起云涌——當然,象燮王這樣的賢明國君也紛紛出兵,狄人的氣焰終究不長,先是京城被奪回,偽帝被斬首。隨后,在六年前,清遠侯會同各方大軍,終于在讕江邊與北狄人爆發(fā)大戰(zhàn)……”
說書人竹扇一敲,將此戰(zhàn)說得血雨腥風,天地變色,眾人聽著又是激動又是驚嘆,有人甚至喃喃罵道:“狄人這群禽獸,終究奪不了炎黃正統(tǒng)!真是老天有眼!”
“可是狄人之中,卻也不乏英才,有一員大將,居然趁著讕江大戰(zhàn)之時,一夜奔襲四百里,奇兵逼進,將公主殿下所居的京城團團圍??!”
“此時京城兵力空虛,只有些老弱婦孺,狄人鐵騎將城墻圍住,滿城里都是哭聲啊……”
說書人目光一閃,道:“此時,公主殿下親身簡從,到了城樓之上……”
“那時正是隆冬,滿天里雪花飄散,城下黑壓壓一片,鐵甲肅殺之氣撲面,身后面是百姓的絕望哭泣。公主殿下深衣曲裾,廣袖臨風,竟是宛如閑庭信步一般?!?p> 說書人滿眼里閃著光芒,雖然這一段講了多次,卻仍是激動不能自已——
“公主信手取過弓箭,持在手中一握,微微皺眉之下,竟是將長弓仍還給了侍從,她手中拈了一支箭,握在手中,嬌怯怯宛如宮廷貴女投壺嬉戲,頓時引得北狄人一陣大笑?!?p> “此時城墻之上卻是一片寂靜,四下里,只聽到公主殿下的聲音道:‘你們已窮途末路,為何還不回到漠北去,難道是想埋骨中原嗎?’”
“狄人大將策馬向前,正欲譏諷喝降,卻只覺耳邊一陣疾風,再抬眼時,只見一股鮮血從自己咽喉處向上噴——幾萬人眾目睽睽之下,竟是公主投出手中之箭,生生擲到八十丈開外,將他一舉斃命!”
此時樓中之人一片嘩然,都覺荒謬,有人道:“這怎有可能,我們平日里射箭,若不是鐵胎大弓,也不過是百丈之內,公主一介女流,怎有如此能為?!”
說書人卻是好整以暇,顯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類問題。“當時守城將士用的只是輕軟羽箭,即便是神射手也最多只能五十丈……全城的人都親眼目睹,公主殿下確實是用手投出的!”
“神寧長公主殿下,在被清遠侯所救之時,便投入他的師門,專心研習武道——她甚少在世人面前施展,所以根本沒人相信這么一位千金之尊能痛下苦功練武,可是公主殿下韌性非常人可比,終究還是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