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晚上都有宵禁,也就是說入夜之后,城門都要關(guān)閉,街道上也禁止行人出沒,防止有作奸犯科之輩出來作案。
總體來說,明朝從立國起,治理地方講究的是一個“堵”字,能夠?qū)⒉话捕ㄒ蛩囟髿⒃诿妊恐心鞘亲詈貌贿^,至于給百姓帶來的不便,則不在地方官的考慮范圍。
可大明朝經(jīng)過任宣之智,到嘉靖年間,國力繁榮,正處于顛峰狀態(tài)。所以,在繁華地區(qū),宵禁一事也管得不那么嚴(yán)格。
對于過夜生活的百姓,官府很多時候都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當(dāng)然,大半夜牛馬車和轎子是不允許出現(xiàn)的,如此一來,成都城就出現(xiàn)了一個特殊行業(yè)---背夫。
普通百姓晚上去賭場或者青樓玩得太遲,如果要回家又不愿走路,自然有一群腳夫湊上來問:“背不,去哪里?”“騾馬市,好,十文錢?!比缓?,背上你就是一通猛跑,由于可以抄近路,速度比轎子還有快上幾分。
官府半事和科舉考試都依照朝廷早朝的規(guī)矩,定在卯時。
可四川這地方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至少有兩百天是陰雨天,天亮得遲。在隆冬時節(jié),很多時候都是上午九點才徹底亮開。
于是,很多人都選擇了這中便捷又便宜的出行方式。只不過,達官貴人們自家養(yǎng)有轎夫,不用被人馱在背上,不成體統(tǒng)。
古代的讀書人身體都弱,很多人都是走上幾步路就發(fā)喘。
今天來參加府試的不少考生都雇了背夫,吳節(jié)倒沒有引起別人的注意。
成都府除了一個成都城,還有新津、新都、邛萊、華陽等好幾個縣,來的考生比新津縣試是多了許多倍。一時間,府學(xué)前的小廣場上除了人還是人,吵得人心慌。
也就在這個時候,才有些進大考場的味道。相比之下,縣試根本就是小孩子過家家。
眾人都是又惶恐有期待,更有人臉色發(fā)白,嘴唇微微發(fā)抖。
幾個衙役站在府學(xué)門口大聲吆喝,不住地推搡著擁在前面的童子門,大聲喊:“別擠,別擠,知府大老爺?shù)认戮蜁^來點名,點到名字的就上前接受檢查,然后按照考號找你們自己的考舍?!?p> “別擠,別擠了,都有份進去?!?p> “你們擠在這里,什么時候才能了事。卯時一到,立即關(guān)門?!?p> 衙役們喊得聲嘶力竭,可來考試的人實在太多,有不少是第一次經(jīng)歷這種大場面
可他們不說這話還好,一說等到卯時就關(guān)大門,到時候不管你是何方神圣,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也不放進去時,考生們都慌了。也顧不得那許多,都死命地朝前沖去。
很快,就是一場不小的騷動。幾百上千人都在大聲喊。
更有些垂髫小兒放聲哭泣,尋找一同過來陪考的父母。
吳節(jié)來得遲,還好沒被裹進人潮中去??梢豢吹胶趬簤旱娜祟^,他還是感覺頭皮發(fā)麻。太多人了,真正的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啊。這才是童子試的第二場,就算過關(guān)也沒有功名,若換成最后一場院試,甚至鄉(xiāng)試,也不知道是何等情形。
不過,科舉考試自來就是一個金字塔,一個童子試就能刷下百分之九十的考生。后面幾場,想來也沒有這么亂,這么多人吧。
不斷有人被擠倒在地,手中的考籃也丟了,文房四寶撒落一地。
更有一個頭發(fā)胡須都白透了的老童生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擠了出來,額頭上有淋漓鮮血,整個人像是呆住了,站在邊上嘴角流著唾涎。
吳節(jié)看得不住搖頭,這個林知府也不知道是怎么組織的,管理能力低下,這場面實在是太亂了。像這種考試,在考試之前本就應(yīng)該安排考生提前熟悉考場,并讓他們熟悉入場程序才是。
不過,轉(zhuǎn)念一想,吳節(jié)不禁失笑:我如今連個功名也沒有,卻想起這種事情,還是先想辦法擠進去要緊。
其實,古代之所以不讓考生提前熟悉考場,主考官估計也是為了避嫌。否則,若是先放考生進考場,碰到作弊的在考生之中留些東西,成都府的一干官員可都要吃掛落。
多一事還不如少一事的好。
吳節(jié)從小二身上跳下來,大概是昨天喝太多酒,又沒睡醒,只覺得腳下有些虛浮。
他回頭對小二說了聲謝謝,又對蛾子道:“蛾子,你還是先回去吧,這場考試要考三天的?!?p> 蛾子擺頭:“不,我就在這里等著你?!庇滞屏怂话眩骸翱爝M去,等下若遲到就麻煩了?!?p> “好的?!睍r間緊迫,吳節(jié)也不廢話,他的目標(biāo)是在一天只能把府試拿下,就奮力朝人群里擠去。
剛一沖進人群,就感覺到偌大的壓力,實在太多人了,空氣中滿是書生們身上的汗臭,間夾著墨汁的味道,也不知道是誰的文房四寶被擠落在地上。
人群中除了士子,還有不少看起來像是奴仆一樣的人,又叫又罵,估計是來替自家少爺開路的。
“亂,真是亂到家了!”吳節(jié)不住苦笑,可也沒辦法,只能順著人潮一步一步朝前涌起。
好在他在現(xiàn)代社會擠慣了公共汽車,經(jīng)驗豐富,倒沒吃什么虧。
這點擁擠程度,敢同后世早高峰時的BUS比嗎?
這個時候,他突然聽得“??!”一聲尖叫,是個女子的聲音。
回頭看去,卻是蛾子跟了上來。那個客棧的小二也跟在后面,正奮力地支著胳膊推著擠過來的人,口中喘著粗氣:“士貞先生,我來助你!”
吳節(jié)嚇了一跳:“蛾子,快出去,小心擠著了你?!?p> 蛾子大聲道:“不親眼進到少爺你入考場,蛾子不放心。”
“你說什么?”實在是太鬧了,吳節(jié)沒聽清楚。
正在這個時候,突然有兩個讀書人出現(xiàn)在吳節(jié)的面前,大笑:“原來是吳大傻子,你今天也來考試了?”
吳節(jié)一看,竟然是新津縣的姜、黃二位書生。
姜黃二人身邊還帶了幾個仆人。
吳節(jié)心中疑惑,這二人平日牛比哄哄的,一副才子模樣,怎么也來參加府試了?他還以為這二人都是有功名在身的,原來卻不是這樣。
一看到他們面臉奸笑的樣子,吳節(jié)心中一陣咯噔,感覺到一絲不妙。
果然,姜生轉(zhuǎn)頭對黃生笑道:“黃兄,看吳節(jié)擠得這么辛苦,咱們都是老鄉(xiāng),是不是該幫幫他?”
黃生笑道:“那是自然,吳節(jié)是我縣,不,應(yīng)該是我們成都府的第一才子,如果連考場都進不了,那才笑話呢!”
黃生朝手下人遞過去一個眼色:“你們幾個幫幫吳大傻子,把他給本公子叉出去?!?p> “是?!睅讉€仆人從過來,就把吳節(jié)朝人群外推。
“你們要干什么?”蛾子驚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