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惡奴(中)
王翀君看著眼前這個小小的女娃娃,裝大人一般地恭恭敬敬地對自己行著禮,心中沒來由的就是一暖,蹲下身來將王蓉婳攙起,便細(xì)細(xì)地打量起她來。
白白靜靜的小臉,還帶著一點(diǎn)可愛的嬰兒肥,整齊的留海之下,眉眼清清亮亮的,讓人看著就很是舒心,那水靈靈的大眼睛此時正有些好奇的偷覷著他。
“父親……”王蓉婳看她這老爹只是看著她發(fā)呆,半天也沒有反應(yīng),忍不住喚出聲來。
王翀君被女童特有的軟軟糯糯的聲音一叫,到也發(fā)覺了自己的失態(tài),便對她溫和的一笑,開口問道:“為父今天第一次見到婳兒,我這么久沒來看婳兒,婳兒會不會埋怨父親呢?”
王蓉婳用力地?fù)u了搖頭,裝著三歲小兒的語氣開口說道:“婳兒不會怪爹爹的,姨娘說了,爹爹在外頭做大官,為百姓們辦大事,沒有辦法來陪我們,我們要體諒他,爹爹心中還是時常想著我們的?!?p> 王翀君聽完王蓉婳的這番話,心中無比感動又滿是羞愧,自己確實(shí)遺忘了這對母女,竟然到現(xiàn)在才知曉還有這樣一個乖巧的女兒??洫勊频呐牧伺耐跞貗O的小腦袋,感嘆地說道:“你姨娘把你教的很懂事,是為父疏忽了你們?!?p> 王蓉婳乖巧地眨了眨眼,臉上流露出一絲悲傷的情緒:“姨娘她一直對婳兒很好,教了婳兒很多東西,可是……姨娘她睡著了,要好久好久才能醒來……”
王翀君看著女孩兒小小臉上透露出的悲傷,不禁也悲從中來,卻是也不知說些什么話來安慰,只是無聲地嘆息一聲,緩緩站起身來,牽著她軟乎乎的小手,往里頭走去。
李氏站在他們身后,聽著這父女的一問一答,不知為何心里生出一股莫名的悲傷,明明只是不相干的妾生庶女,為什么看她流露出這般傷心的表情,自己心里也會這般不舒服呢,李氏皺著眉頭想不明白,看他二人向里頭走去,自己也趕忙跟了上去。
王翀君一路走著,默默觀察著房中的裝飾擺設(shè),幾乎沒有什么值錢的擺設(shè),但房中各處都擺放著顏色清新的花草盆栽,偶爾能聞到淡淡的花香,墻上也掛著各種書畫裝飾,雖不是出自名家之手,卻仍舊十分雅致,為這小小的臥房增添了一分書香氣息。
但當(dāng)王翀君的目光掠過屋中圓桌上那一疊飯菜的時候,眸色不禁一暗,沉著聲質(zhì)問著王蓉婳身后的綠豆:“大膽奴婢,你就給你們家小姐吃這種東西!”
綠豆被他這樣一喝,雖然心中一陣害怕,但為了自家小姐,仍就大著膽子跪下來梗著脖子說道:“二老爺明察,不是奴婢想讓我家小姐吃這種東西,奴婢也想讓小姐每日都能吃上山珍海味,她畢竟年歲還小,還是在長身子的時候,奴婢斗膽說一句?!闭f到這,綠豆指著那一些飯菜,臉上露出不忿的神色,“就是其他奶奶小姐們的小丫鬟吃的也比這強(qiáng)一些,可廚房里送過來的飯菜,每天到了我們手上,就只剩下這么一些殘羹冷炙,小姐真是有怨也無處訴!”
綠豆真給力,王蓉婳在心中暗暗叫好,這句句說的是真情流露,肺腑之言啊,這種話當(dāng)然不能她親自說出來,再說她一個三歲小女娃,也懂不得這么多。
“真有此事?”王翀君危險地瞇起了眼,又對著地上的綠豆說道:“你起來說話,把事情詳詳細(xì)細(xì)地跟我說清楚?!?p> 綠豆緩緩站起身來,細(xì)細(xì)地把所有事情都跟王翀君說了,包括那奶娘張氏是如何仗著她的身份,在這汀蘭苑里橫行霸道,欺上瞞下,簡直都可以給她列個八大罪狀了,在加上綠豆那頗為形象生動的講述,完全已經(jīng)把張氏的形象提升到了一個無惡不作的惡奴仆。
“豈有此理!這等刁奴,真應(yīng)該拖出去直接杖斃了事!”發(fā)完一通火,王翀君發(fā)覺到了自己的失態(tài),又低頭看看對自己露出驚恐表情的王蓉婳(小樣兒你真能裝),立刻放軟了表情,對她哄到:“婳兒別怕,告訴爹爹,你是不是每天都吃桌上這樣的飯菜?”
王蓉婳歪著腦袋想了一會兒,方才開口道:“婳兒不喜歡吃肉,吃這些青菜蘿卜挺好的,爹爹不用擔(dān)心?!?p> 王翀君聽完她的話嗎,看著她的眼神頓時更加溫柔了,又是摸了摸她的小腦袋,連聲感嘆著:“婳兒如此乖巧懂事,我這個做爹的卻讓你吃這種苦,實(shí)在是
愧對你死去的母親啊,你放心,爹爹以后一定加倍的補(bǔ)償你?!?p> 王蓉婳睜著大眼睛,貌似似懂非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沒有回話,她實(shí)在是不想再裝小孩兒說話了,還是少說點(diǎn)話為妙。
王翀君安撫好王蓉婳,卻是又將凌厲的目光對上了李氏,語氣冷冷地問道:“聽這丫鬟說,那惡奴張氏是你派到這汀蘭苑來的,你倒是說說,做為嫡母,你是怎么盡到你的責(zé)任的,先不說你照顧庶女失職的過錯,這張氏仗著你的勢在這汀蘭苑中橫行無阻,欺凌主子,我倒要聽聽你怎么解釋!”
李氏本在一旁聽著綠豆的控訴,已是越聽越心驚,這奶娘張氏她依稀還有些印象,當(dāng)初她與吳姨娘一同誕下孩子,便撥了一個奶娘去她的院子里伺候,后來她也就沒再過問過,誰想到,這奶娘居然是這樣一個劣跡斑斑的惡奴,此刻面對著夫君的指責(zé),她竟是無從辯解。
“二老爺,二奶奶她并不知曉這張氏的行徑啊,奶奶平日里管著這一大家子已是萬分辛勞了,哪能方方面面都顧及到啊,老爺您也別太怪罪奶奶了。”宋嬤嬤看著王翀君對李氏的態(tài)度不善,立即跳出來為李氏辯解著。
“這里哪里有你這奴才說話的份兒,一個個不把我這個二老爺放在眼里了是不是,我要聽你們奶奶親口說?!蓖趿埦莺莸玫闪怂螊邒咭谎郏F(xiàn)在是恨極了這些個自作主張,仗著主子勢的老奴。
被他這一聲喝罵,房中李氏的下人們再也不敢替李氏說話,屋子里頓時安靜了下來,氣氛著實(shí)有些壓抑。
半晌之后,李氏終是緩緩開口說道:“夫君說的沒錯,都是我這個做嫡母的失職,庶女受這惡奴的欺壓,我竟是一無所知,更是沒有發(fā)現(xiàn)底下的奴婢仗著我的勢,不把正緊小姐放在眼里,我實(shí)在是無顏面在面對夫君了?!?p> 語氣沉痛地說完這些話,李氏的眼淚便大滴大滴地滾落了下來,頓時雙眼便哭得通紅,一副追悔莫及的模樣。
王翀君一直是一個心軟的人,看到妻子在下人們面前哭得如此傷心,再怎么惱怒,此刻怒氣也散了七八分,而且聽李氏的言語,她確實(shí)是毫不知情,也幸好發(fā)現(xiàn)的早,并沒有犯什么不可挽回的錯誤,語氣便也軟了些許:“夫人既然已經(jīng)知曉自己的失誤,為夫也不再說什么了,畢竟你要管這一大家子也不容易,以往的事兒我可以不追究,但這張氏,我是一定要好好處置她的!”
“宋嬤嬤,還不趕快帶著幾個人,把那張氏帶到二老爺面前,好好審問一番?!崩钍系那榫w轉(zhuǎn)的極快,前一秒還在梨花帶雨的哭著,下一秒就語氣兇惡地吩咐著宋嬤嬤,真是恨不得將那張氏剝皮拆骨,以泄她心頭之恨。
宋嬤嬤立馬領(lǐng)命,帶著幾個壯實(shí)的婆子下去,綠豆也自告奮勇地為她們帶路,同她們一起去抓那張氏了。
其實(shí)王蓉婳在一旁注意著事件的發(fā)展過程,心中還是萬分忐忑的,她當(dāng)然知道王翀君一旦發(fā)火,一定會遷怒到李氏,而李氏受了王翀君的責(zé)罵,也定會心中不憤,十有八九還會把這怨恨轉(zhuǎn)嫁到她頭上的,看來等會兒張氏來了,她還得說些話,挽回一些李氏的好感,她老爹雖然顧得了她一時,卻管不了她一世,她以后的日子能不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過著,還是得全靠李氏啊。
宋嬤嬤果然是個效率帝,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幾個下人便把張氏拖進(jìn)了屋來,張氏本來看到來抓她的都是李氏手下的心腹,早就嚇得簌簌發(fā)抖,束手就擒了,但一邊被架著,口中還不甘心地大聲喊著冤枉,心中僅存著一絲希望,希望李氏能聽自己辯解一二。
綠豆走在最后,此時可算是紅光滿面,時不時地趁人不注意在張氏屁股上、大腿上踹上幾腳,頗有些公報(bào)私仇的意味。待到回到王蓉婳身邊,還不忘發(fā)揮她那張能言會道的嘴,將抓張氏的場面描寫的天花亂墜,什么當(dāng)時她們?nèi)プニ臅r候,她還在大啃著雞腿,那桌上擺的滿滿的都是廚房給小姐送的吃食,什么她看到她們一行人,嚇得差點(diǎn)被雞骨頭噎著,聽得一旁的王蓉婳甚是汗顏,真真覺得綠豆不去天橋底下說書,卻在她這里做丫頭,生生埋沒了她這么好的天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