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里是一片汪洋大海,漫無邊際。
她掙扎其中,精疲力竭。
忽然一個浪頭卷過來,不知怎的,濤濤水波就幻成了肆起的烈焰,肌膚感覺到被燒灼的疼痛。
舒歡驀然睜開眼來,才發(fā)現(xiàn)夢中的掙扎使得手碰了出去,撞倒了那已燃至半截的蠟燭,燭焰灼痛了她的肌膚,連帶的燎著了稻草,那干稻草見了明火,立刻燃了起來,等她驚覺起身,想要去踩熄那火時,火勢已經(jīng)熊熊的蔓延了開來。
這間耳房四面都是板壁,要是火勢不能得到及時控制,真燒起來,很有可能波及到附近的屋舍。
“起火了!開門,快開門!”
舒歡急了,先過去用力的踹了兩下門,不等門開,就拿著手里那條薄毯用力抽擊起火焰來,拍得火星四濺,好幾回險險的要燎著她的頭發(fā)。
此時香茜已回房去睡,守在外頭的是迷迷糊糊打著盹的巧云,她被驚醒,要去開門時一摸身上,才想起鑰匙不在她這,再慌慌的跑去找香茜。
這一來就驚動了不少人,連云姨娘都醒了,趕著問清發(fā)生了什么事后,她就披衣帶著香茜等丫鬟過來開門。
門一打開,還沒看清屋內的情形呢,先是一股濃煙倒卷出來,熏得人人淚流嗆咳。
其后,舒歡帶著一身煙熏火燎的氣息從里頭扎了出來,一屁股坐到地上就咳喘:“水……打水來……還有點小火沒熄……”
她算盡力了,總算控制住火勢沒有蔓延,只是自己差點被熏死在里頭。
不過說是小火沒熄,但此刻門一打開,風灌了進去,火焰又有復起之勢,慌得丫鬟們打水、點燈、尋盆、撲火,忙亂了好一陣子,才堪堪把這火救了下去。
再看耳房里,已經(jīng)有半面板壁被燒得焦黑,到處都是水漬,混著稻草灰,淋淋漓漓的一地狼籍。
舒歡的模樣比那耳房好不了多少,臉上沾了灰漬,又是一頭的汗,外帶頭發(fā)散了下來,被火燎去了一小截,身上衣裳也是皺巴巴的,因睡著時被突驚而起,鞋子也沒來得及穿,腳上那白綾襪都變成了黑色。
偏偏此刻云姨娘在旁,一身清爽,烏發(fā)如瀑一般披垂肩頭,紋絲不亂。
兩相一對比,她的狼狽格外顯眼。
眾丫鬟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覷。
云姨娘微微蹙起了眉:“姐姐,這事……”
又闖禍了!
可是為什么要說又呢?上吊尋死的事可賴不著她!
舒歡心里嘆息,從地上撐起來:“不好意思,是我點著蠟睡著了,沒想到引起了火災?!?p> 慧云趕著過來跪下:“這事是婢子的錯,那蠟燭是婢子拿給二奶奶的?!?p> “你起來?!痹埔棠飺u了搖頭:“蠟燭的事你回過我,倒是我大意疏忽……”
話猶未完,她忽見正房那邊多了一襲白色身影,連忙迎了過去,急道:“二爺,您怎么出來了?”
二爺?她那病弱的丈夫么?
舒歡好奇的望過去,在燈光燭影里,對上了一雙帶著探究神色的眼。
眼角微翹,目光里有迷蒙之色一閃而過,再看時,那雙眼已亮如清泉。
舒歡微訝,倒像是在哪里見過這樣一雙眼。
目光往下挪,瞧見他微勾而起的唇角,笑意似有若無。
她再從頭打量顧熙然,見他臉龐輪廓清雋,很好看,只是帶著三分年少青澀,還有七分掩不住的病容,削瘦而憔悴,倒因此顯得那雙眼越發(fā)清亮,仿佛淡淡一掃就能望到人的心里去。
分明是從來沒有見過的陌生人,但那些微熟悉的感覺在心里縈繞不去。
打量只在片刻間,那邊云姨娘已經(jīng)急著要將顧熙然往屋內攙扶了,口里猶道:“這外頭風大,二爺仔細受了涼。快回屋去吧,您這身子不能再添病了?!?p> 顧熙然微微搖頭,抬手沖著舒歡招了招:“過來?!?p> “我?”舒歡納悶,但也只得挪過去:“二爺有什么吩咐?”
顧熙然不急著說話,只是從頭到底的掃視著她,瞧見她那一身臟污,不由自主的皺了眉頭,這才對著院中那些丫鬟道:“去打些水來?!?p> 巧云大著膽子回道:“二爺,這深更半夜的,廚房那邊早熄了火。”
顧熙然的目光淡淡掃過去。
巧云心下一凜,連忙又接道:“我去瞧瞧,興許灶上還有溫在那里的熱水?!?p> 慧云也趕著道:“再不夠的話,小茶房里還有預備著二爺夜里喝茶的一壺水。”
顧熙然頷首:“提了水送到我房里。”
說著,他垂眼望向舒歡:“扶我進屋?!?p> 此話一出,云姨娘有點尷尬的松開了扶住他的手,立在一旁默然無語。
舒歡加倍納悶,不知他這唱的是哪一出,只覺夾在他和云姨娘之間,很有小三的嫌疑,心里微惱,原想推脫,但看見自己那雙臟污的手,再看看他身上那襲白色的中衣,頓時就改了主意,唇角擒著一抹笑,大咧咧的伸手過去,捉住他的胳膊就往里攙。
小樣,讓你裝大爺,毀了你這身衣裳!
待到將顧熙然扶回室內,讓他在正房廳堂的椅子上坐下,舒歡這才松開手來。
果然不出所料,白色中衣的袖上,赫然兩枚污黑的手印。
舒歡垂眼,憋笑。
顧熙然自然也瞧見了袖上污痕,無語默然。
半晌,他才抬眼望向跟進來的云姨娘:“拿身替換的衣裳來?!?p> 云姨娘略微遲疑,點頭去了,片刻后,她拿來兩身衣裳,一身自然是顧熙然要替換的,另一身是替舒歡準備的,跟著她進來的還有兩名抬著沐桶的粗使丫鬟,最后是手里捧著些香膏香粉香油的慧云。
看見這些,再聯(lián)想到顧熙然方才要了水,舒歡頓時窘到了,不得不無視尷尬沉悶的氣氛,硬著頭皮開口道:“那個,我回我房里去洗,這些東西不用搬過來。”
云姨娘不接話,只看顧熙然,等他示意。
顧熙然端起茶碗,垂了眼道:“都抬到里間去?!?p> 云姨娘心里一酸,忙掩飾著低頭應了,帶著那些丫鬟去里間預備。
穿越前,舒歡還是個大二的學生,思想再開放,也沒開放到跟陌生人玩一夜情的程度,不管原主嫁進來當天,洞房里發(fā)生了什么事使得她要上吊自盡,反正對舒歡來說,眼前這位爺就是個陌生人,打從見面到這會,還不超過十分鐘,這么短的時間里,要她在此人房里沐浴更衣,她受不了!
急了,再顧不上別的,她張口就道:“男女授受不親,你這樣做不太好吧?”
顧熙然微抿了唇,撂下茶碗:“你都嫁進來了,還顧忌這個?”
郁悶!
但嫁進來是事實,她是他的合法妻子。
舒歡無法辯駁,只得婉轉道:“二爺您病體未愈,我……我這也是替您的身體著想……”
這話說得極端別扭,煩臊得她臉都紅了。
顧熙然掃她一眼,唇邊泛出抹笑意:“不妨,你這豆芽菜樣的小身板,爺還沒有興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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