桌上擺著四樣精致小菜,還有一小鍋薄粥。
粥熬得很香,只是舒歡好似沒什么胃口,捉著筷子愁眉苦臉的在粥碗里撥拉了一下,忽然湊近顧熙然面前,低聲道:“你那個借口太拙劣了,老太君和太太會信嗎?”
顧熙然不以為然的瞟了她一眼:“你有更好的借口?”
“沒有?!笔鏆g搖頭。
“那不就得了?”顧熙然將空碗往她面前一推:“替我再盛一碗。”
……
舒歡瞟了兩眼碗,沒動。
顧熙然看看她,添了兩個字:“請你?!?p> 舒歡無奈,只好拿起碗,起身替他舀粥,沒想侍立在一旁的云姨娘見了,立刻趕過來,從她手里接了碗去,微微笑道:“二奶奶仔細(xì)燙了手,還是讓我來吧?!?p> 有人愿意代勞,她也不反對,坐下后就悶頭喝自己的粥。方才顧熙然回說圓房是臨時意動,沒有預(yù)備什么帕子,這都什么爛借口啊……
才想著,腦袋就被人用筷子輕輕敲了:“還想?要不信,說什么都是不信的,你還打算當(dāng)眾來上一場?”
怎么可能!
舒歡紅了臉,瞪他。
顧熙然不以為意,夾了一筷小菜,輕聲道:“就算認(rèn)定我在說謊,她們能有什么辦法?”
只好這樣了!
不過老太君方才離去時,看她的目光就像在看狐貍精,林氏還婆婆媽媽的吩咐了一句,二爺身體不好,你該顧念著點(diǎn)。
無端端就讓她背了黑鍋,真不甘心,只是這時再回想昨晚的事,好像一切就有了解釋,他是預(yù)料到她會倒霉,所以才未雨綢繆了吧?要不丫鬟們也不能在旁作證,說她昨晚是在正房里沐浴就寢的。
這份悉心的維護(hù),讓舒歡心存感激,她低聲道:“謝謝你。”
顧熙然莫名:“謝什么?”
“今天的事?!?p> 一盆冷水潑下來。
“用不著謝,我妻子,休不休是我的事,不喜歡旁人插手。”
……
自作多情了一把。
舒歡無語的低頭去吃粥。
片刻后兩人吃完,云姨娘這才告了座,坐下來吃飯。
舒歡看著這富貴人家的繁瑣規(guī)矩,只覺得心里膩煩,剛要起身出去轉(zhuǎn)轉(zhuǎn),香茜就端了茶來,她正研究這茶碗里泡的是什么茶葉,忽聽顧熙然淡淡問了一句:“早起誰出過院子?”
香茜不知,搖了搖頭。
還是云姨娘擱下筷子,有些尷尬道:“早起發(fā)現(xiàn)二爺往常吃的燕窩沒了,我就打發(fā)巧云出去取過一次,可是有什么不妥?”
顧熙然沒答,只將茶碗往桌上一撂:“喊她來?!?p> 巧云此刻正在小茶房里煎藥,心里猶自慶幸著自己運(yùn)氣不錯,老太君原本動了怒要打她們的,沒想二爺一提圓房的事,就混了過去……
才想著,聽見顧熙然喚她,她就讓一個小丫鬟看著火候,自己往正房去了,進(jìn)門時還笑著:“二爺,您喚我?”
顧熙然看了她一眼:“你把昨晚失火的事張揚(yáng)出去了?”
巧云變了臉色,忙低頭道:“婢子沒有……”
“沒有?”顧熙然微微一笑:“失火在夜半,也沒大鬧起來,就這院子里的人知道,若不是你傳了出去,老太君怎么一大早就趕了來?”
巧云性子倔強(qiáng),猶自低聲辯駁:“院里丫鬟多了,人多口雜的,誰知道是哪個傳出去的……”
顧熙然有點(diǎn)疲倦的揉了揉太陽穴:“不管是你還是其他人,都聽清楚了,今后誰都不許把這院里的事往外傳。要傳了,我也不打罵你們,只扣月錢,頭一回扣一個月,再犯扣三個月,往后下去就是一年兩年的扣,你們誰要嫌月錢多,只管往外傳話?!?p> 巧云咬了唇,不敢再說了。
云姨娘站起來,一臉歉疚:“這原是我的份內(nèi)事,沒管好丫鬟,倒教二爺操心了?!?p> 沒想顧熙然不接她話,只望定舒歡:“記下了?”
“啊?”舒歡旁觀,只覺他目光如炬,洞察分明,心里暗暗佩服,但哪能料到他忽然扯到自己身上來,不由莫名道:“記下什么?”
“規(guī)矩?!鳖櫸跞坏溃骸敖窈筮@都是你的份內(nèi)事?!?p> ……
舒歡無語,偷偷瞟了云姨娘一眼,果然見她面色泛紅,像是羞愧到無地自容的樣子,心里不由同情起她來。只是同情歸同情,她也不是愣頭青,沒法跳起來替云姨娘打抱不平,罵顧熙然是喜新厭舊!
喜什么新啊,剛才自己不也被潑了冷水?
認(rèn)真說起來,她這兩天來丟的臉,絕對比云姨娘要多得多,只是她臉皮厚些,尷尬過后也就忘了,不會放在心里。
云姨娘絕對是個臉皮薄的,說話的時候都語帶哭音了,低頭道:“嫣娘身體有些不適,先告退了。”
說完,她連往常執(zhí)守的規(guī)矩都疏忽了,也不等顧熙然答允,她就急匆匆的轉(zhuǎn)身出去了。
巧云與香茜瞧見氣氛不對,也都找個借口避出去了,只有顧熙然仍是一副云淡風(fēng)清的模樣,仿佛云姨娘傷不傷心,同他沒什么關(guān)系。
舒歡瞧了他兩眼,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負(fù)心薄性!”
顧熙然一挑眉:“是嗎?”
“就算她只是妾,好歹也貼心的照顧了你一年,你這樣對她,太讓她寒心了吧?”
顧熙然眼里閃著笑意:“沒想到我還娶了個深明大義,賢良淑德的妻子,都替妾打抱不平起來。”
這話是譏諷吧?
賢良淑德,這四個字,哪個安到她身上都不合適!
她同情云姨娘,是壓根沒將顧熙然當(dāng)丈夫,至于這顧家,她也沒想長長久久的待下去,只等摸清了這里的情況,想到了謀生的法子,就要脫身出去。身處局外,自然不會將云姨娘當(dāng)成是威脅自己地位的情敵,這與古代女人三從四德的不妒是兩回事!
只是這原故沒法明白說出來,她只好皮厚的認(rèn)了:“你要不納妾就算了,既然納了,就該對人家好一點(diǎn)?!?p> “然后對你差一點(diǎn)?”
舒歡語噎,強(qiáng)駁道:“你現(xiàn)在對我很好嗎?”
“還不夠好?”
……
話題好像有往曖昧方向轉(zhuǎn)的嫌疑。
舒歡使出殺手锏,站起身,邊往外走邊道:“不同你說了!”
顧熙然也不攔她,只慢悠悠道一句:“笨!被人賣了還要替人說話?!?p> 哎?舒歡驀然回頭:“什么意思?”
顧熙然低頭喝茶,半晌才道:“巧云是我房里的丫鬟,香茜才是往常跟著她的,早起取燕窩,她為什么不讓香茜去?”
因?yàn)榍稍谱焐蠜]把門,什么話都能沒顧忌的說出去?
舒歡想起昨晚失火前,兩個丫鬟在耳房前的對話,心里一跳,但猶自不信云姨娘那種看上去極為溫柔嫻靜的女子,也會使心機(jī),不由替她辯道:“說不定香茜當(dāng)時在忙別的事,只有巧云閑著!”
“是嗎?”顧熙然一笑:“巧云可不是個做事殷勤的,昨晚鬧了大半夜,只怕大清早的還在睡懶覺呢!其它的事,你自己去想?!?p> 他說完這個,像是倦了,只合上眼,閉目養(yǎng)神,不再開口。
舒歡愣在原地想了又想,最終無奈,嘆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