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八章 過年
聽著外面爆竹的聲音，李楊腦子里面空空的，躺在床上，睜大眼睛，卻什么都不去想。
李老實他們正在忙活著，說是大家到莊子過第一個年，又是這幾年大家第一次正兒八經(jīng)的過年，現(xiàn)在莊子里面的光景是越來越好，一定要熱鬧點，就從昨天忙到現(xiàn)在，團年飯還在準備中。
李楊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了，心里空落落的，就是感覺自己象沒根的浮萍一樣，總是漂著。
在地球的時候，李楊是個孤兒，在孤兒院長大，不知道自己的父母親人是誰，跟著孤兒院的一個阿姨姓了李，每到過年的時候，孤兒院里面總是哭成一片，大家的心里都難受，沒父母的孩子，總是比其他人敏感些，也比其他的孩子更珍惜感情。李楊是這些孩子中的異類，過年的時候，他總喜歡躲在房間里面，吹笛子，也不吹什么《世上只有媽媽好》之類的歌曲，他沒有見過自己的爸爸媽媽，他也不象其他孩子一樣，去幻想自己父母的形象，他自己以為，這就是堅強。
記憶中的第一次哭，是初二的時候，離開孤兒院，孤兒院里面那個姓李的阿姨死了，車禍，一條生命，簡簡單單的，幾秒鐘就離開了，是為了救一個不認識的孩子。在阿姨的葬禮上，李楊沒有哭，喝酒就那個時候?qū)W會的，喝了兩瓶燒刀子，因為便宜，可是沒醉?？粗⒁瘫谎b到黑色的棺木里面，埋到孤兒院后面的山坡上，火葬在這個小縣城，還沒有全部推廣。阿姨下葬的當天，李楊申請離開孤兒院，誰勸都不聽，辦了手續(xù)，晚上一個人跑到阿姨的墳?zāi)骨?，安靜的流淚，吹笛子。
第二天，李楊到學(xué)校申請寄宿，然后自己去找工作，十四歲的年紀，沒有人敢請，就每天晚上自習(xí)課后，再去擺兩小時地攤，周六周日就擺一整天，賣點自己做的竹笛，還有些小東西，賺的錢不多，但是足夠自己讀書和養(yǎng)活自己。
磕磕碰碰的進了高中，不是成績不好，是學(xué)費太高，有一個當?shù)伛v防武警戰(zhàn)士，給他墊付了不夠的學(xué)費，把他的情況匯報到部隊首長，然后三年的高中，都是那支武警部隊出錢，李楊沒有去說感謝的話，只是告訴自己，去當兵。
高中畢業(yè)，其實李楊高考的成績很好，十八歲的少年，很執(zhí)拗的沒有拿了通知書去湘師大，反而等到十一月招兵報了名，那時候不懂，招兵是分地方的，兵是考上了，卻不是那支武警部隊，在武警部隊為他舉辦的送行會上，李楊第二次哭，很傷心的哭。
然后，十年的當兵生涯，李楊一直很固執(zhí)的留在特種部隊，當一個小排長，幾次部隊提升他的職務(wù)，都不肯，拼命的打報告，只想留在特種部隊，一直到退伍?，F(xiàn)在想想，很后悔，要是那時候不那么固執(zhí)，現(xiàn)在最少也是個營長，一定還留在部隊。不過想想妞妞，李楊又平靜了，沒什么后悔了，要是自己不那么固執(zhí)，留在部隊了，妞妞估計，就沒了。
想到妞妞，李楊心里就很開心，一個多懂事的小人兒，都曉得跟醉酒的爸爸洗腳了，還知道在爸爸不開心的時候，安靜的陪著爸爸，爸爸累了，給爸爸捏捏，小手的力氣很小，捏著沒什么感覺，可心里，暖暖的。
“爸爸大懶蟲，還沒起來！”想著妞妞，妞妞就在門口伸了頭進來，調(diào)皮的笑：“爺爺說等爸爸祭天祭祖呢！爺爺告訴妞妞，爸爸再不起來就叫妞妞給爸爸淋冷水，妞妞可是帶著冷水呢！”妞妞拿出藏在身后的手，果然端著個杯子，李楊開心的笑，這孩子，故意嚇唬自己呢，杯子里面，裝的不是水，而是一些小點心。
穿好衣服，洗漱好，牽著妞妞，到了稻場，稻場上面，放著桌子，桌子上擺滿了祭天的牛羊豬頭什么的，還有香燭啥的，李老實和莊子里面的人，齊齊整整的在稻場上，連李白這個酒鬼也在，就差李楊和妞妞了。
看李楊出來，李老實迎上去，眉目間有些擔憂：“楊子，這冬天都沒有一點雪，明年的蟲子多呢！大家伙兒想著，拜祭下老天……”
李楊打斷李老實的話：“沒事，叔，我們已經(jīng)做了準備了，那么多雞鴨，不是等著吃呢！這祭天，你們?nèi)ゼ腊?，我就不參加了！等下在堂屋祭祖再叫我。”如果真有老天爺，李楊對老天爺沒什么好感，動不動就是災(zāi)禍下來，憑什么要拜祭它！再說了，祭天的禮節(jié)太多，麻煩！帶了妞妞走開，去看看大廚房，準備了些什么團年飯的東西。
李老實先是愕然，后來明白過來，楊子也是天上的神仙下凡的，這老天爺也就是指的天上的神仙，都是神仙，楊子去拜他們，他們受不住呢！至于蟲災(zāi)，楊子說了沒事，就肯定沒事了。當下放了心，不過祭天還是要拜祭的，楊子不拜是因為他也是神仙，咱們可是凡人，還是要拜的，天上的神仙也是小心眼的，楊子說的《天仙配》，里面的神仙就沒幾個心胸寬闊點的，越是大神仙，越小氣呢！
《天仙配》什么的，是李楊沒事的時候給妞妞講的故事，妞妞這小人兒，記憶力好著，李楊講的故事，她都記得清清楚楚，平時沒事了，就給莊子里面的人講故事，別說還挺受歡迎的。
或者是成長環(huán)境的緣故，李楊并沒有什么太多的大志，他總是覺得，有一些親人，有一些朋友，和和睦睦的在一起，不要說富可敵國，只要夠用夠吃，有機會去做點自己想做的事情，這就是幸福。
如果是一個其他的人，到這個異時空，說不準就如趙凱一樣，想著稱霸江湖，或者開國做太祖，再或者富可敵國，又或者當無冕之王，可是這些，李楊都不想！他覺得，帶著妞妞，開個小農(nóng)場，就已經(jīng)很好了！開農(nóng)場，可是一個很有前途的職業(yè)，無論世道怎么亂，人總要吃飯穿衣，農(nóng)場可是都能滿足的！有人說，人一輩子，為的就是名利，李楊真不在乎，看看荒原上的枯骨，看看歷史上有名有利的那些人，在世的時候固然威風(fēng)，可是死了，依然是白骨一具！
當然，人各有志，李楊不會阻攔別人去追求，自己的理想，就是平凡而平安的過一輩子，怎么活，是每一個人自己選擇的權(quán)利。
所以，外界的暄暄吵吵，與他李楊，有什么關(guān)系？忽悠馮元一，也只是為了農(nóng)場不被人窺伺，就這么簡單。
李白也跟到了廚房，偶爾象做賊一樣，拿一點好吃的，快速的塞到嘴里面，再喝一口自己搶的李楊的軍用水壺里面的酒，樣子別提有多滑稽，妞妞看到了，就取笑：“師傅不乖，偷東西吃！”
“小丫頭不知道，師傅這是拿，不是偷！”李白狡辯，也不怕教壞小孩子。
“太白怎么不參加祭天?。俊崩顥顪嘏男?，這種感覺真的很舒服。
“你都沒參加！”李白又拿了塊醬牛肉塞到嘴巴里面，醬是李楊指導(dǎo)李老實的婆娘做的，味道還可以，嘴巴里有東西，說話有點含糊不清。
“我可是神仙，哈哈，”李楊暢笑起來：“太白你可不是，當心天上的神仙怪罪你！”
妞妞聳起鼻子，做鬼臉：“妞妞是小神仙！”
李白伸手刮妞妞的鼻子：“師傅是小神仙的師傅，不怕！”
妞妞躲到李楊身后，伸個頭吐舌頭：“師傅手上有油，不洗手，好討厭！”
李白笑起來，就是有油才故意逗妞妞，這小東西，特別講衛(wèi)生。
外面響起鞭炮聲，祭天完成了，李楊對李白打個招呼：“走了，太白，過年嘛，多喝點！拿點好酒你！”
李白眼睛一亮：“比醉仙還好？”跟在李楊身后，神情宛如一只看到魚的貓。
“比醉仙好多了！”李楊笑著往外走：“不會讓你失望的！”
大家先放了鞭炮，小半個小時的鞭炮，熱鬧得很，大廳當做了正堂屋，整整八張大方桌，擺成一片，桌子上擺滿了菜肴，人太多，團年飯不能分桌，只能這樣，堂屋里面鬧哄哄的，端菜的，擺菜的，拿碗筷的，遞酒杯的，放凳子的，就是少了小孩子的嬉鬧。等鞭炮響完，菜也擺好了，關(guān)了大門，按照民間的風(fēng)俗習(xí)慣，先盛了許多小半碗飯，酒杯倒上一點酒，淺淺的蓋住杯底，精致的餃子，拿小碟子盛上兩個，滿桌擺上七十二碟，一個一個輪流上前，把酒饒著桌子倒下，正堂中間擺放著祖宗牌位，同樣因為人太多，就擺放了一個，上面六個字，列祖列宗之位，算是代表了在場所有人的先祖，在桌邊倒完酒，就過來在牌位前作揖，再敬上香，整個過程肅穆而莊嚴。所有人敬完酒，上完香，把飯和餃子折了重新盛好，大家一一入座，杯子里面再倒?jié)M酒，等著坐在正中主位的李老實和李楊動筷。
李楊是莊主，自然的先舉起手里的杯子：“團年，不多說，就兩句話，第一句是祝福大家新年快樂，身體健康，萬事如意；第二句是，過年要有過年的氣氛，大家吃好喝好玩好，開年了再大干一場！好，干杯！”
一杯酒下肚，氣氛熱鬧了，李白的眼睛又亮了，真的是好酒，比醉仙還好的酒，少了醉仙的煙火氣，多了一些醇厚，這是李楊莊子里面最新釀造出來的谷酒，技術(shù)成熟多了，酒自然更好。
平時李楊就沒有什么架子，莊子里面的人，和李楊親近，也尊重李楊，卻沒有什么畏懼，一個二個上來敬酒，李楊都笑著干杯，妞妞在旁邊皺了小臉生氣，這些壞人，要灌醉爸爸，爸爸醉了，要睡覺覺，晚上就不能帶自己放煙火了。
一頓飯吃得開心，菜豐盛，天上飛的，水里游的，樹上長的，土里埋的，桌子上都有，都是精致的炒菜，再就是幾個大火鍋，切好的肉片，新鮮的菜葉，鮮美的蓮藕片，白嫩的豆腐……，想吃什么就自己燙，爐子里面是上好的白炭，沒有一絲煙火味道。酒純，菜香，人精神，天上也就是這個樣子吧！
吃得差不多了，一盤盤切得漂漂亮亮，擺的整整齊齊的水果拼盤送上來，好看，也好吃，更稀罕，都是按說這個季節(jié)沒有的！吃這個醒醒酒，美得很！
李楊居然沒醉，李白都快到桌子底下去了，他居然沒醉，大家伙兒稱贊莊主不愧是仙人，酒量杠杠的，李楊打著哈哈，臉紅紅的，也不知道是酒喝多了還是羞愧的，他后面喝的，都是李老實遞給他的裝在酒瓶里面的白開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