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謝先

　　　　看到車子一輛一輛的出了村口，李戶長偷偷喊住準(zhǔn)備進(jìn)宅子的李進(jìn)，“叔有個事想問你……這個老先生是誰？怎么縣里的張文學(xué)如此敬重？”

　　李進(jìn)撇撇嘴，滿臉訝然之色，“戶長怎地不知苦涯先生？當(dāng)年官家欲請他為大學(xué)士，連下了三道詔書，苦涯先生要為母守十年孝，就給拒絕了。這都沒幾年的事情，怎地戶長不知？”

　　“你說啥？苦涯先生？”李戶長聽了李進(jìn)的話呆若木雞，半晌沒有言語?；诓辉摽吹桨布覜]有了父母就想占便宜，若是早知道苦涯先生會為安家撐腰，他是無論如何也不敢伸手的。鄭家是陳州大族，家中勢力盤根錯節(jié)，學(xué)生又多在朝為官，一呼百應(yīng)，弄死自己就跟捏死一只螞蟻那般簡單。

　　如果鄭家知道自己的娘家侄兒偷了安家，那會怎么做？想到這里打了一個冷顫，撥腿就往家跑去。

　　李進(jìn)見到他失魂落魄的連個招呼也不打就往家跑，狠狠的啐了一口，罵道：“遭瘟的殺才，我怎么會和這畜生般的人是一個族？”

　　第二日，苦涯先生來安家過三七，并且替安大郎起了名和字的事情如同旋風(fēng)般在陳州傳開。學(xué)子們沸騰了，眾人紛紛猜測苦涯先生是不是動了收弟子的心思。至于以前張文學(xué)曾經(jīng)說過要收安天瑞做弟子的話，早就被人忘到了九霄云外。

　　所謂外行看熱鬧，內(nèi)行看門道。有些聰明的人，敏感的發(fā)現(xiàn)了隱藏的那一層含義，那就是苦涯先生對魏縣尉的所做所為非常不滿。大家最恨的就是過河折橋人走茶涼的事情，安舉人剛剛?cè)ナ兰抑斜惚槐I個干干凈凈，孩子又被戶長欺凌，魏縣尉不僅不替孩子們出氣，反而將李戶長給放回去了。這么搞，顯然魏縣尉沒把苦涯先生看在眼中。

　　讓學(xué)子們出面去彈劾魏縣尉，那自然是不干的，可是讓他們在一旁搖旗吶喊，跑的比誰都快。

　　從苦涯先生走后，書生們跟瘋了似的涌入沙灣，一些自認(rèn)為和安舉人有同窗之誼的，則是會以祭祀安舉人之名，順便到安宅看望一番，說幾句話留下幾吊錢便飄然而去。于是安木將他們的名字記下來，以備日后報答。

　　然后等到第二天，便會大聲的在墳前說這位學(xué)子的義舉，好讓旁邊的人聽見。

　　如此之般，來墳前祭祀安舉人的學(xué)子們就更多了起來。

　　于是，安木每天要念的名字也漸漸多了起來……

　　書生們無事可做，聚在一起時便不免有些非常奇怪的想法，有幾個書生上過墳后路過李戶長的門前，正巧遇到他出門，便攔住他質(zhì)詢一番，問他為何要欺凌讀書人的后代，是不是沒把陳州的讀書人放在眼中。將李戶長罵得如芒在背惶惶不安，卻不敢還一句嘴。

　　罵完之后，這幾個書生神采飛揚的走了，身后留下一地的贊美之聲。

　　于是第二日，便有另一撥書生跑到李戶長門前謾罵。連續(xù)幾日如此，嚇得李戶長不敢出門。

　　讀書人倒還文雅，只是攔住他家人質(zhì)詢罷了，最多噴他一臉口水?？墒谴逯械挠淄瘏s是毫無顧忌，有一日，李戶長領(lǐng)著家中的大黃狗在外面消食，卻不知從哪里飛出了幾個土塊，正中他門面，頓時眼冒金星，鼻孔流血。身邊的大黃狗不知被砸中了哪里，嗷地慘叫了聲，丟下李戶長一個人，夾著尾巴就往家里逃竄。

　　幾個在田間除草的村民看到后立刻扭轉(zhuǎn)過身子，若無其事的繼續(xù)除草，居然沒有一個人過去扶他。李戶長悲憤莫名，跳腳大罵了幾句，天亮后就去縣里找魏縣尉，卻被張門子攔住了，笑著說魏縣尉今日忙，要不老哥等一會再進(jìn)縣衙。

　　從早上等到了日頭西斜也沒有見到魏縣尉，李戶長的心突然涼了下來。他知道，自己被人算計了。于是往平日里處得好的幾個老伙計家里求教，沒想到不是已經(jīng)出門了便是在外面還沒有回來。

　　在沈丘縣城里吃了幾次閉門羹后的李戶長，站在清冷無人的街道上，看著自己的影子被夕陽拉成了長條，感覺到無比的孤寂和荒涼……

　　這一天，當(dāng)安木和大郎讀完了今天的對子準(zhǔn)備回家時，被一個書生模樣的人給攔了下來。

　　“小娘小郎且慢行，小生這廂有禮了?！睍攴饺豕?，高約八尺，身穿青色瀾衫，頭戴四腳幞[fú]頭，面龐微黑，眉似臥蠶，雙目炯炯，唇方口正，兩頜留有短髭[zī]須，若是放在后世端地是一副好樣貌。

　　安木看的微微失神，旋即低下頭福了一福，大郎也緊跟著拱了下手，站在了姊姊的身側(cè)。

　　“小生太康謝先，因仰慕安舉人特來拜訪?！敝x先說著話，側(cè)著身子又還了一禮。

　　安木聽到他說太康謝家，微微一驚，立刻問道：“可是陳郡陽夏（太康，宋屬開封府）謝氏之后？”

　　謝先不妨安木一口道出自己的名望，不由得另眼相見，肅容道：“小娘子端地好眼力，不愧為安舉人之女。小生先祖上安下石（謝安）?！闭f到了先祖的名字，謝先急忙叉起了手往太康的方向施了一禮。

　　“原先竟是先賢之后，奴奴失禮了?！卑材緮咳萦中辛艘欢Y。

　　謝先見到安舉人墳前聚得人多，說話多有不便，便低聲道：“小娘子，小生此來是為了安舉人的新書，不知可愿與小生私下談?wù)?？”原來他家開的有書肆，專營印刷各類書籍，并有書店若干。

　　書肆？這不是印刷書籍的作坊嗎？安木突然明白過來這個謝先要做什么，忙請他回家商議。

　　回到家中，在外客廳中坐定后。謝先開口道：“余少讀書籍曾看到師曠曰，少而好學(xué)，如日出之陽；壯而好學(xué)，如日中之光；志而好學(xué)，如炳燭之光……天地軋，萬物茁，是以圣人出……”

　　說了半天，讓大學(xué)畢業(yè)以優(yōu)異成績留校任教的安木聽得如墮云霧之中，一句也沒聽懂。現(xiàn)在的讀書人說話你不能直著聽，你得彎著聽，他說十句其中有九句是在引經(jīng)據(jù)典，剩下的那句有一半是在嗟嘆。

　　直到謝先看到安木的表情后換成白話才弄明白，原來他想出版安舉人的聲律啟蒙。

　　安木腹誹，明明一句話能說清的事情，你扯到師曠身上干什么？還萬物茁，我智商也不捉急啊，可我聽了你的話感覺你智商很捉急。

　　哥們，藥不能?！?p>　　可是一想到能出版就來了精神，現(xiàn)在的書這么貴肯定能賺不少錢！一想到錢，雙眼立刻彎成了月牙狀，笑瞇瞇的問道：“不知能刻幾版？營利幾何？我家能有幾多錢？”

　　謝先和人談了無數(shù)的生意，卻從來沒有遇到如此直接的，怔了一下，道：“聲律一書共分上下兩卷，一卷九十頁，我家愿印五十本，一本先付你五十文?！?p>　　現(xiàn)在印書是非常昂貴的，光是去官府交納紙墨錢（印書稅）都是一筆不小的費用，而且有的雕版屬于國家限售的不許士子們私下雕刻，必須要到國子監(jiān)、公使庫、榷貨務(wù)這三個部門去購買雕版和印刷。比如民間銷量最大的大歷書就禁止百姓私刻只能官刻，只賣一兩文的小歷書在1071年也被朝廷禁止，從此后市面上只有大歷無小歷，大歷每本數(shù)百文，官府盡謀其利。百姓不買不行啊，沒有歷書日子都沒法過，就連春耕秋耕是哪一天都不知道。

　　寺廟和道觀也有權(quán)利印書，只是他們印的全部都是佛經(jīng)和道經(jīng)。雖然對本地的士人開放，替他們印刷一些銷路不廣的書籍或者偷印歷書，但是下來的花費比官府更貴，因為你少不得最后要添一些香油錢。

　　謝先還未印刷卻愿意先付錢，這樣的好事情可是從未有過先例的，大部分書肆都不愿意按銷量付款，只愿意買斷。

　?。扑]好友制附片的完本書，現(xiàn)代中醫(yī)穿越古代獵戶之家，帶著爺爺、大哥，癡妹、傻弟和瘋狗，改行種田做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