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8章 寬恕

　　　　奧烏的神色變得凝重了起來。他慢慢地向著廳堂中央的那幾具殘尸走了過去，就在那些女人們剛要開始驚慌失措地尖叫起來之前，撲騰一聲跪了下去！

　　額頭磕在玉石地面上，呯呯作響。等那張棕紅色的面孔重新抬起時，從未流過的莽漢之淚已經(jīng)和鮮血渾在了一起。

　　他喃喃地念叨著：“上神，罪人奧烏·辛格·杰亞拉曼請求您的寬恕。愿那些無辜者在天國安息，永遠(yuǎn)不再遭受世間的苦難；愿岡瓦納之神張開庇佑之翼，令她們的靈魂長久洗沐于圣光之下……”

　　對面那些女人都安靜了下來。兩位年歲稍長一些的女子好像還有些膽氣，盡管奧烏口中的蠻鬼語對她們而言很難理解，但她們還是小心翼翼地走了出來，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對齊朗說：“這位小兄弟，你可不可以勸說那位勇士站起身來？我們想要替受難的姐妹們收尸，這樣……實在是太殘忍了?！?p>　　齊朗點了點頭，過去拉起奧烏坐到一邊，又回過身幫著那些弱小的女子們收拾好那幾具尸體，看看奧烏已經(jīng)漸漸安靜了下來，才長出了一口氣，重新站回到那兩位女子的面前。

　　“我不知該怎樣表達我們的歉意……”他滿帶苦澀地說，“但眼下的這個情形的確不是我們想要的。我們希望能夠拯救你們，使你們免于在蠱惑中一一丟掉性命，可沒曾想，我們的能力到底有限，結(jié)果造成了血流成河的場面。這都是我們的罪過……”

　　那兩個女子淡淡地笑了笑：“我們的精神雖然受到了控制，可我們并沒有變成蠢物。你們是英雄，我們都看得一清二楚。就算那幾位身首異處的姐妹，不管她們的靈魂去到了哪里，那也是她們的解脫。你們沒有罪過，有罪過的是那邪惡的女子，而你們則是救我們脫離苦海的活菩薩。”

　　說到這里，那百多名女子一同走了上來，于那兩人身后一同跪了下去，紛紛泣不成聲。

　　奧烏雖然聽不懂對方所說的任何字句，但看到這種場景，也跪了下去，一個勁地磕頭不止，單是他一人的磕頭聲已經(jīng)蓋過了對面所有的騷亂。

　　齊朗這下子慌了手腳，前面扶起幾個，回過身又要照應(yīng)奧烏的蠻干，實在是有些應(yīng)接不暇，于是他用幾近哀求的聲音向那些女人說：“拜托你們了，好嗎？我這位兄弟有些不大開竅，你們這樣做只會令他流出更多的血。”

　　那兩位女子見狀連忙向身后揮了揮手，所有女子都恭敬地站了起來。齊朗這才容出工夫把奧烏重新安頓妥當(dāng)，又回過頭對她們說：“現(xiàn)在，那個魔女已經(jīng)跳崖身亡了。你們已經(jīng)自由了，正可以各自回家，遠(yuǎn)離這個是非之地?！?p>　　那女子苦笑著回答說：“小兄弟，我們都是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當(dāng)初之所以選擇來到這尊圣教，成了那文昌大法士的寵媚，就是因為這里還稱得上是個容身之所。離開了這里，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在這世界立足生存?！?p>　　齊朗的表情又苦了下來。安置這些無辜的女人可是個大難題，希望軍團的確是一支正義之師，可并不是收容所，如果要帶著這么一隊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繼續(xù)前進，再遇到任何敵手，一定會全軍覆沒的。

　　那女子想來也看出了齊朗正在犯難，連忙又出言解決了這個難題：“小兄弟不需多慮，這里山徑幽深，人跡罕至，一直是個極為安全的所在。洞前還有大片的空地，山果極為豐富，足以供應(yīng)我們?nèi)粘Ｋ瑁褪窃谶@兒生活個十年八年，也不是什么難題。只不過我們一直盼望著整個國度能脫離戰(zhàn)亂之災(zāi)，到了那時，我們雖然力量有限，仍敢于重回人世，重建那美好的家園。”

　　聽到這里，齊朗的胸脯又挺了起來：“那也是我們的希望。雖然我們的羽毛現(xiàn)在還沒有豐滿，但總有一天，我和我的朋友們會將奧托帝國的入侵者趕回老家，讓這里和所有東方國度受苦受難的人們都重新過上安定的日子！這是我齊朗的諾言，也是希望軍團所有戰(zhàn)士們的諾言！”

　　齊朗的豪言一出，那些女子們又紛紛眼含熱淚地跪拜了下去，驚得齊朗連忙死死地按住了奧烏，同時向著那兩位領(lǐng)頭的女子一個勁地擺手，才險險地制止了混亂的二度發(fā)生。

　　得告別了，時間大概已經(jīng)過去了一天一夜，等在山間的那群士兵們一定都要著急死了。

　　齊朗帶著奧烏在那極度危險的巨石山崖攀爬了將近兩個小時后，那片油松林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眼前。高大而滑稽的帕里正站在樹梢上使勁揮著毛手，滿臉的興奮勁可真是偽裝不來的；伊格魯和萊歐則懶洋洋地趴在了隊伍外圍，估計他們利用這段時間正經(jīng)親近了一番，因為齊朗注意到伊格魯好像一直在向那只大笨狗嘮叨著什么；戰(zhàn)士們?nèi)匀槐３种烙囆?，只不過古爾夫和吉拉突出在了外圍，臉上的焦急正在被喜悅所取代。

　　只有一個人失去了控制——她飛奔了出來，但不像是要發(fā)動攻擊的樣子，因為她把劍和弓箭都扔到了地上，就那樣手無寸鐵地?fù)淞松蟻?，一直撲進了齊朗的懷里。

　　喬安娜可真夠重的，齊朗險些要被她撞倒了。

　　“你這個混蛋，為什么去了這么久？？哦天吶，你沒受傷吧?！眴贪材蕊@然是用眼角瞄到了奧烏額頭上的血跡，搬弄著男朋友的身子開始查看了起來。

　　“我沒事……喂！求你別這樣好嗎？”齊朗連忙退了開。他必須使勁扯住自己的衣角，否則看喬安娜那架勢，他那件粗麻袍子一定會被掀下去的。

　　古爾夫笑嘻嘻地走了上來，上下打量了兩人幾眼，大驚小怪地感嘆了一句：“你們好像剛剛做了件驚天動地的大事，別告訴我鯨嘴比利就躲在這山上，而他剛剛被你們干掉了。”

　　“得了吧，古爾夫?！饼R朗注意到奧烏的表情并沒有完全恢復(fù)，他現(xiàn)在的心境顯然并不適宜開玩笑。于是他把所有人聚在了一起，簡單地講述了一下在那暗室里所發(fā)生的一切。

　　古爾夫羨慕極了，尤其當(dāng)他聽到那大廳里竟然出現(xiàn)了上百名裸女，他的眼睛幾乎要放光了。阿察和阿汪感興趣的則是那把殘破的信念之劍和七枝箭簇，毫無疑問，這兩位鍛器師有的忙了。但當(dāng)齊朗講到那成堆的人心在魔火中燃燒時，青果姑娘卻是受不了了。她毫無征兆地跑到了一邊，扶著一棵松樹哇哇地嘔吐了起來。

　　“她這是怎么了？”齊朗有些可憐地望著青果那瘦弱的身影，莫名其妙地向喬安娜問一嘴。

　　喬安娜無奈地攤開了手臂：“我不清楚，她已經(jīng)這樣有一段日子。我懷疑她是吃了什么不干凈的東西?！?p>　　“怎么會這樣？”齊朗皺起了眉頭，“你之前沒跟我提起過?！?p>　　“她不讓我們提起這事?！眴贪材热匀灰荒樀臒o辜，“而且我當(dāng)時也以為只是件小事，可沒想到她吐起來就沒完。這實在是太奇怪了，如果是食物中毒的話，我們都該有事的?！?p>　　吉拉有些坐不住了。應(yīng)該說，那個小個子看的書最多，在觀察力上也明顯優(yōu)于一般的年輕人。他把屁股挪到了齊朗邊上，看那模樣像是要湊到耳邊說兩句悄悄話似的。但齊朗卻躲了開：“這都是自己人，你不用回避誰的，吉拉?！?p>　　吉拉欲言又止地聳了聳肩：“這方面我也沒什么經(jīng)驗。但我懷疑……她肚子里裝了個小人?！?p>　　齊朗和古爾夫他們正在用心地猜測著吉拉這番話的真正含義，可沒想到青果已然聽在了耳中。她的臉色完全變了，看起來陷入了極度的痛苦當(dāng)中。

　　“不是那樣的！”她尖叫了一聲，返身拔腿奔跑了起來，而她選擇的方向正是那棵足有三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樹。

　　齊朗已經(jīng)愣住了。說實在的，他還沒反應(yīng)過來——有個小人？在肚子里？大樹？

　　同樣毫無反應(yīng)的還有古爾夫、喬安娜、帕里……

　　只有一個人弄懂了那真正的含義。而就在那棵大樹毫無憐憫之情地準(zhǔn)備用它的堅硬來回?fù)羟喙哪X袋時，奧烏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那里。他用那粗胳膊一下子就把青果撈了起來，像扛著個布娃娃一樣，把她帶了回來。

　　“你不可以那樣做！”奧烏的語氣異常嚴(yán)厲，但他把青果放下時的動作卻是異常輕柔，“孩子是無辜的，他應(yīng)該來到這個世界上，就算你是她的母親，你也不可以剝奪他生存的權(quán)利！”

　　這回所有人終于都明白了過來。原來……青果的肚子里已經(jīng)裝了個小人！

　　“我的老天！”古爾夫尖叫了起來，緊張的情緒讓他鼻頭上在一瞬間就布滿了汗水，“你要當(dāng)神圣的媽媽了？你該向圣子禱告的，親愛的青果姑娘，這可是個天大的喜訊！”

　　在同一時刻，所有士兵都站了起來，不論是男的還是女的，眼神中都裝滿了期待、喜悅和神圣，就好像坐在地上垂淚的那位姑娘，是他們自己的母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