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這不是童話
“但是我該說些什么呢？”齊朗仍然是一臉困惑的表情，“我該告訴她：對不起，喬喬，我有可能喜歡你，也有可能不喜歡你？你能想象到她的表情嗎？她一定會殺了我的，說不定會在一怒之下往我的牛肉漢堡里投毒！她發(fā)瘋起來是很嚇人的，我見識過的?！?p> 董大娘和青果一同笑了起來，也不知是被小吉拉打的那個飽嗝逗笑了，還是為齊朗的一籌莫展而興災樂禍。
朱來卻站起了身，把杯中的果酒一飲而盡，事不關(guān)己般地笑著說：“那是你的難題，這些事也讓我頭痛。再告訴你個秘密，我其實并不了解女人?！闭f完，他拍了拍手，堂而皇之地揚長而去。
這個混蛋！他毫無緣由地挑起了這個話題，可問題還沒有解決，他卻沒事人似的跑掉了，還自稱根本不了解女人，誰不知道他和數(shù)不請的女人有過不清不楚的曖昧，如果他不懂女人，這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懂女人的男人！
齊朗盯著朱來的背影正在那里咬牙切齒，青果已經(jīng)收拾起碗筷了。
“等等，我還沒……”齊朗的筷子第二次伸向了那快要見底的燉肉，但青果卻把菜盤子撤到了一邊，還一把奪去了齊朗的筷子?！拔覀兇蜢攘耍 彼f了一聲，扭頭就走。
“喂，喂……”齊朗吃驚地看著青果的背影，實在不敢相信她和原來那位溫柔可親的孩子媽媽是同一個人。他扭過臉看了看董宏，那個膽小怕事的家伙明顯也沒吃飽呢，但他卻連眼色都不敢使上一個，只是避開齊朗的眼光，向老娘道了聲晚安，像只兔子似的躥上了頂層閣樓。
小吉拉仍在董大娘的懷里嘎嘎地撿笑，弄得齊朗更加灰頭土臉。他尷尬地笑了笑，自我解嘲般地對董大娘說：“我沒想到，您這里竟然改成了小酒館……”
“青果這丫頭越來越不成樣子了，怎么可以這個態(tài)度對我們的王講話！”董大娘終于說了句公道話。齊朗剛想大度地勸解兩句，沒想到她卻話鋒一轉(zhuǎn)：“就算我們的王真的是個自私自利、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小混蛋，也得容人把飯吃完嘛——小吉拉晌午還剩了半碗紅薯粥，要不你對付對付？”
“呃……我才發(fā)現(xiàn)，我好像已經(jīng)吃飽了。”齊朗大概猜透了整件事情的原委，估計該是女士們串通好了，這一回專門是為了替喬安娜打抱不平的，“那么……好吧，謝謝您的款待，我就不耽誤你們休息了……”
齊朗才沮喪地走出門外，就聽到了那娘倆在屋子里格格的竊笑聲。“笑吧，笑吧，盡情嘲笑你們的自私自利、狼心狗肺、忘恩負義的王吧！”齊朗恨恨地對自己念叨著，“要知道，王可是有威嚴的，哪一天惹急了我，一定會下令打你們板子?！?p> 刨除在那娘倆兒身上惹下的閑氣，齊朗接近四分之三的肚子還空著，在這種狀態(tài)下肯定是沒辦法穩(wěn)穩(wěn)當當?shù)剡M入夢鄉(xiāng)的，于是他決定再去營房的伙食間去碰碰運氣，說不定琳達下士會多準備幾份漢堡在那里。那是喬安娜之前為他保留下來的一個傳統(tǒng)，對于齊朗和那些小伙子們驚人的食量，喬安娜掌握得異常精準。
盛夏晝長，時間看看已經(jīng)接近六點半了，勤奮的太陽仍在遠山之間露出半張紅臉，死活不肯撤去那惱人的暑力。
齊朗必須得加快些腳步了，因為剛剛打個招呼走過去的蘭巴嘴巴里正嚼著牛排，希望那不是最后一個。繞開一排整齊的木制柵欄，從湖畔東北角的那一片青草地走過去，松木釘成的伙食間就在五十米左右的正前方。
然而正當齊朗興沖沖地邁開腳步，準備向著最后的填飽肚子的希望發(fā)起沖刺時，他發(fā)現(xiàn)這一天的霉運還沒有完全遠離——就在湖邊的那片草地上，一個女孩子正地坐在那里，面朝湖水，面朝夕陽，靜靜地發(fā)呆。
這是齊朗第二次看到喬安娜用那種失神的表情坐著發(fā)呆。上一回是在夏奇鎮(zhèn)東邊的那條山路上，她當時說了一些很奇怪的話，讓齊朗誤以為她是在搞惡作劇，而隨后所發(fā)生的一切證明，她并非是在搞惡作劇，而是在精心策劃一場戰(zhàn)役。那場戰(zhàn)役曠日持久，直到現(xiàn)在也沒有結(jié)束，不過值得肯定的是，她取得了很大的戰(zhàn)果，至少從眼下的情況來看，她的敵人節(jié)節(jié)敗退，已經(jīng)不大敢于在正面戰(zhàn)場上和她發(fā)生沖突，就像現(xiàn)在這樣，齊朗很想原路退回去，哪怕他將餓著肚子熬上一整個晚上。
不過齊朗還是站住了。那并非是因為齊朗的腦子里突然冒出了一個完美的計劃，可以和那個陰謀家再去打一場硬仗，而是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的變化，因為他在后退的過程中竟然忍不住用欣賞的眼光看了一眼喬安娜的背影。
她好像瘦弱了一些，比當初成年舞會中的那位高傲的小姐清瘦了不少，就算和一個月之前的那位女仆相比，她也瘦弱了一些。她獨自坐在那里，一言不發(fā)，一動不動，齊朗雖然看不到她的面孔，但估計她那白晢的臉蛋上應(yīng)該寫滿了淡淡的憂傷。
“跟她談一談吧。就像朱來先生建議的那樣，跟她好好地談一談。那沒什么大不了的，只要她不發(fā)火，局面還有得控制。”齊朗在心里對自己說。
齊朗慢慢地走了上去，腳步顯得很放松，還故意調(diào)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使得他看上去像是很放松的樣子，但實際上如果他看看湖水中倒映著的影子的話，他一定會發(fā)現(xiàn)那種表情其實叫僵硬。
“嗨，喬喬?！?p> 喬安娜的肩頭猛地顫動了一下，像是被驚醒了似的——看來這一回的遭遇戰(zhàn)并非是她策劃好的。她沒有回頭，沒有把那張熱情而調(diào)皮的笑臉扭轉(zhuǎn)過來。
“嗨?！彼皇呛唵蔚鼗卮鹆艘宦?，仍然靜靜地坐在那里。
“呃……我可以坐下嗎？”齊朗猶豫地問。
“嗯?！彼匀粵]有回頭，語調(diào)也是迥異于以往的平靜。
“那我坐下了？”齊朗走到了喬安娜身邊，又試探著確認了一句。
“嗯。”還是那樣簡單而且單調(diào)的回答，那里面竟然沒有一絲喜悅的成分。
齊朗有些失落地坐了下來，和她并肩而坐。但她仍然一動不動，沒有任何反應(yīng)。齊朗記得要在以往，她肯定會像得了軟骨病似的，一歪腦袋就會枕過來，怎么推都推不開——這樣的變化說明了什么嗎？
夕陽慢慢地沉了下去，遠處山峰投下的陰影正一米一米地向著腳下發(fā)展。齊朗覺得這樣沉默地坐下去肯定不是個很好的辦法，天很快就會黑了，這樣的靜坐比賽實在是沒有任何意義。于是他又率先打破了僵局：“呃……你在想什么？”
喬安娜輕輕地咬住了自己的嘴唇，好像在猶豫要不要回答這個問題似的。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跟我說說，你在想什么？”齊朗重復了一遍自己的問題。其實他只不過是想找個話題，眼下的這個氣氛讓他很不習慣。
“我想家?！彼难廴t了，眼淚正在那里面一個勁地打轉(zhuǎn)，“我想念米歇爾和威廉，我……我不想再待在這里了。”
捅到馬蜂窩了！齊朗后悔得想死的心都有?！斑馈瓕Σ黄?，那不是我想問的……”他有些慌了手腳，“我其實不過是想來問問你的傷……好了，我實話實說，麻煩你先控制一下，我實話實說。”
喬安娜的確在控制著她的眼淚，畢竟她還記得那個賭誓，不過那應(yīng)該挺難的，思鄉(xiāng)的情緒就算是堅強的戰(zhàn)士也很容易被擊垮。
“努力睜大你的眼睛，睜到最大，再把頭向后仰一點?！睘槊饩謩輴夯R朗根據(jù)自己的經(jīng)驗在邊上小心地建議著，“那樣淚水就分布開了，很容易縮回去。你看，你的眼睛這么大，足夠容下更多的眼淚。”
齊朗的這番手忙腳亂好像起到了一定的成效，因為微微的笑意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了喬安娜的嘴角，而那久違的淚水還真的被縮了回去。齊朗長出了一口氣，又把剛剛講好的實話實說繼續(xù)了下去：“說真的，喬喬，大概是這一陣子我忽略了你，我為此表示歉意。不過我注意到你現(xiàn)在好像和我有了距離感，我不知道這出了什么毛病，因為你一直是很直接的。是我傷害到你了嗎？”
喬安娜搖了搖頭：“你沒有。是我的問題……”
齊朗撓了撓頭：“你的問題？你是說你的傷其實還沒好？呂囂那小混蛋該不會對我隱瞞了什么吧？”
喬安娜用怪異的眼神看了一眼齊朗，在那一瞬間，齊朗真的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個白癡。喬安娜輕輕地嘆了口氣：“因為我知道了真相——你是個王子，而在童話故事里，王子最后都是和公主在一起的……”
“喬喬，真有你的！”齊朗被這個說法驚呆了，“我們是生活在現(xiàn)實中，不是生活在什么虛假的童話故事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