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花廳里伺候著的幾個丫鬟，鄭玉繡這邊一、二、三等共六個是一應(yīng)俱全，可見，六個都是當(dāng)作心腹來看的。
而鄭紅繡只帶了兩個大丫頭沁香和沁芳來和鄭玉繡說話。
聽到冬梅分析的頭頭是道，鄭紅繡的大丫鬟沁香自是不肯認(rèn)輸，反問她道：“夫人若想緩和和老夫人的關(guān)系，大抵就是多給她買些珍貴的補品和添置衣衫首飾罷了，還有什么法子比這些更有用？章媽媽出面我看就是老夫人有重要的事要使喚章媽媽罷了?！?p> 李氏要是下了決心把管家大權(quán)交給老夫人，這個消息相信不用多久就會傳播全府，綺蘭思及此，她此刻若再不出頭對這件事做出正確的評判，再磨蹭一會這些想法變成了事實那就一文不值了，所以向前邁出一小步，略躬了身子道：“兩位姑娘，綺蘭有話說?！?p> 大家都把目光移向這個十歲的三等丫鬟。
鄭紅繡笑道：“大姐，這個不是你新進提上來的三等丫鬟嗎？”
鄭玉繡頷首：“正是她?！庇謱_蘭道：“有話但說無妨?！?p> 綺蘭稚氣未脫的嗓音傳進了屋子里每個人的耳膜：“…通過方才所述的這些情況，所以綺蘭覺得夫人是要把管家權(quán)交給老夫人，約莫在午膳前后，老夫人就會知會各院這件大事?！?p> 鄭紅繡拍手道：“如此淺顯的道理，我先前怎么就沒有想到呢？只是萬一結(jié)果不是母親所預(yù)料的那樣，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鄭玉繡收回落在綺蘭身上頗為贊賞的目光，扭頭對鄭紅繡道：“以二叔的為人，他不闖禍都難，你別忘了彩蝶是怎么死的?！?p> 綺蘭眼神幽幽，顯得與十歲的外表極不相符：“就算二老爺闖不出天大的禍?zhǔn)聛恚@天底下還有一句話叫做‘栽贓嫁禍’，只要夫人想，沒有辦不到的事?！?p> 若不是說話的只是這屋子里身份最低的一個人，鄭玉繡和鄭紅繡幾乎都想以此人為師，或是互換手帕成為至交也好，但是這也不能阻止每個人看向綺蘭的目光有十分的敬佩更有一絲的…懼怕。
鄭玉繡只在心底只慶幸，這個丫頭是屬于她的，有她在身邊為她籌謀，她對于將來的事還有什么可擔(dān)憂的。
鄭紅繡撲閃著亮晶晶的雙眸問道：“既然如此，那我和姐姐要怎么做才好？”
綺蘭吐出八個字：“靜觀其變，以靜制動?！?p> 午膳剛過了一個時辰，就有青松院的小丫頭來傳話，請吳媽媽到青松院聽老夫人示下。
被傳話的還有府中各院，包括李氏的蘭雪堂。
如此，綺蘭先前的猜測再無疑問。
老夫人掌家后首先改弦更張的就是覺得先前李氏管家太過鋪張浪費，主張節(jié)儉持家。
這辦下去的第一樁就是縮減各院的丫鬟婆子，她覺著孫子們一個人讓二十多個人伺候著太不像話，只是一等二等和三等丫鬟都是進了屋子的，她不好太過指手畫腳，就對粗使的丫鬟婆子動手，結(jié)果是除了蘭雪堂，每個姑娘少爺都只剩下五個粗使丫鬟，其余的全部被發(fā)賣。
然后是吃穿用度。
先說穿。以前是每季主子們六套衣衫，也就是每月兩套，老夫人改成三套。
至于奴仆，每季三套改為兩套，依著老夫人的原意是要改為一套的，章媽媽說一套的話沒法換洗，老夫人這才罷了。
吃的方面，每日三餐也縮減了幾個菜。照老夫人的原話“…想當(dāng)初我一碗米粥配一碟咸菜也把他們兄弟倆個給拉扯大了，這一頓飯就六個菜也太浪費了?！?p> 于是，早膳原先的四個菜改成兩個，中午的六個菜改成四個，晚上也是兩個。
李氏對于老夫人的連番舉動冷笑連連：“真不愧是小家子出身，一點見識都沒有，這樣的吃穿用度養(yǎng)出來的兒女哪里上得了臺面?！币灿訄远艘涌靹幼靼牙戏蛉撕袜嶉L柏趕回老家的打算。
亥時三刻，知府后院已經(jīng)寧靜一片。
蘭雪堂暖閣的東次間里，李氏半倚在紅漆描金拔步床的里側(cè)，鄭長青則披衣捧著一本古籍坐在外側(cè)細細翻閱。
“長青…”李氏欲言又止。
“嗯。”鄭長青的目光半點也沒有離開手中的書本，只應(yīng)了一聲。
“二叔他…”李氏坐直了身子，把滑下去的錦被往上提溜了一些。
鄭長青略向李氏這邊側(cè)了下頭，只是依然沒有丟開手中的古籍：“有話直說吧?！?p> “二叔今日又從母親那里支取了一千兩銀子去捧金鳳樓的頭牌，照此下去，就是有座金山也…”李氏沒有說下去，鄭長柏最開始是一百兩、二百兩的找老夫人拿銀子，然后是四百、五百，這一次，居然一次就拿走了一千！他真當(dāng)他哥開的是錢莊啊。
鄭長青入仕前沒有半點根基，如今并不豐厚的身家都是做官后李氏一點點積攢下來的，若不是李氏理家有方，只靠著鄭長青那點俸祿，能養(yǎng)活一大家子人就不錯了，哪里還有這么多的盈余！這些鄭長青比誰都清楚，可是母親和二弟都是他的至親，他又能如何！
俗話說的好，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他原是希望二弟能和他一樣通過科舉走上仕途，這樣將來二人也能互為臂膀，可是鄭長柏的再一次榜上無名讓他不得不承認(rèn)這個弟弟根本不是讀書的料，他那點墨水完全就是為了裝點門面。
書是看不下去了，鄭長青嘆了口氣：“你既讓母親主持中饋，又豈會預(yù)料不到這些事。如今家中的進賬母親都清清楚楚，她又怎么忍心讓二弟敗光我的家業(yè)，眼睜睜的看著這么一大家子沒有飯吃？二弟他科舉已經(jīng)無望，偏偏志大才疏，貪圖享樂，若是我的官位不保，母親和二弟以后指望誰去？母親她再糊涂，也不會任由二弟胡鬧。”
李氏深知就算鄭長柏?fù)]霍無度敗光了鄭家，只要沒做那些作奸犯科不禍及鄭長青之事，鄭長青和老夫人也頂多斥責(zé)他一句“不務(wù)正業(yè)”或“不學(xué)無術(shù)”，只因鄭長青只要一天做著官，錢財總能一點點的攢回來，況且鄭長青怎么會猜不到李氏把中饋交給老夫人手中以前，肯定還留著一筆不菲的銀子應(yīng)急。
“等到母親連月例都發(fā)不下的那天，你說怎么辦?！崩钍喜凰佬牡挠謫柫艘痪?。
“到時候母親就會知道，她還是頤養(yǎng)天年的好，自然就會把管家權(quán)交還給你?！编嶉L青邊說邊起身把外套搭在床邊的架子上，順手把燈也吹滅了“不早了，安置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