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0章 如何過得今宵去
一連幾天。
安分地待在院子里，不曾踏出院門一步的伶舟皎，再沒有見到伶舟溯、西乞儷，就連那天晚上信誓旦旦說要和她一起玩的伶舟瓊也不曾露過面。
秋色漸濃，肅殺之氣愈重。
蹦跶不了幾天的秋后蚱蜢，現(xiàn)在，又哪里還會引起多少的重視呢？
站在窗邊，同前幾天一樣，視線落在庭院里，而思緒卻不知散落在哪一片的伶舟皎，忽覺一陣涼氣撲面而來，單薄的身子不覺輕顫，旋即回神，徑自攏了攏身上披著的衣衫，伸出手，把窗戶一關(guān)，轉(zhuǎn)身，就往燃著碳的室內(nèi)走去。
往回走才不過幾步，伶舟皎院子里的一個小丫鬟便從外間而入，迎上前來，見著伶舟皎，盈盈一福，便眨巴著眼睛，道：“皎小姐，今日怎么這么早便起身了？婢子方才尋崔嬤嬤將小姐的手爐拿了來，正好現(xiàn)在小姐便能用上了?！?p> 小丫鬟說著話，笑了笑，便將懷中抱著的手爐往伶舟皎這邊一遞。
伶舟皎順勢接過，手爐的溫度正適宜，剛剛好暖上了在窗戶邊站著的時候吹涼了的指尖，她抬眸，對著小丫鬟略略彎了彎眉眼。
“皎小姐先暖著手罷，婢子去喚人進來服侍小姐洗漱。”語罷，小丫鬟見著伶舟皎點了點頭，便利落地轉(zhuǎn)身朝著外間奔去。
今日，也該是時候了吧。
伶舟皎眼瞅著小丫鬟往外行去，又看了看手中精致的暖手爐，不發(fā)一言，微斂了眸子，睫羽顫顫。
閑來無事。
待得洗漱完畢，用過早點后，伶舟皎自偏房內(nèi)尋來幾步不知何時閑置在里間的書本，便倚在里間的藤椅之上，斷斷續(xù)續(xù)地看了起來。
時不時，在不引人矚目的情況下，便將目光錯落地往門外看去。
比原本預(yù)期的時間，有些晚了。
大約在午后，用過了中午飯，西乞儷身邊的碧枝，便恭謹?shù)厍皝?，對著伶舟皎說出了邀請她過去廳堂那邊的話語。
毫無例外，又是崔嬤嬤出面應(yīng)下，碧枝才轉(zhuǎn)身回去。
原來的她，面對這場邀請，最后表現(xiàn)出來的，是不是有些忐忑不安和惶恐呢？
伶舟皎心下暗暗思忖了一番，在奔赴向這場邀請的時候，覷了眼跟在自己身側(cè)的崔嬤嬤臉上的神情，適當(dāng)?shù)乇憩F(xiàn)出了些小心翼翼、害怕行差踏錯的惶惑，怯怯而懦弱。
就像真的是一個膽小的孩子一樣。
或許今日她能得這番造化，倒還真的該感謝她們才是，如今這般心性，不也是經(jīng)由那曾經(jīng)的種種才磨礪而成的么，呵。
不遠處，廳堂光線明亮，午后斜落下的光線，細細地鋪在了廳內(nèi)正中央的位置，更顯氣派了許多。
伶舟皎抬起眼簾，望了一眼，不由得微微地瞇了瞇眸子。
“夫人，皎小姐已經(jīng)來了，正在門外候著。”碧枝走到西乞儷身側(cè)，微躬了身，道。
西乞儷略微轉(zhuǎn)動了一下放置在桌子上的茶盞，感受到手心處傳來的點點暖意，妍麗的臉上浮起嬌柔的笑意，旋即，便道：“喚她進來吧?！?p> 碧枝未動，一早便候在西乞儷身側(cè)的桃紅，便揚起了明麗的笑顏，熱情地出去將伶舟皎迎了進來，崔嬤嬤自然也隨侍在一旁。
“白云山的那處道觀倒是個清雅別致的地方，據(jù)傳還曾有仙人在那沐浴晨光?！蔽髌騼砰_了手中碰觸著的茶盞，噙著笑意，眸光定定地落在伶舟皎的身上，“不知阿皎是否有興趣去觀賞觀賞？”
開門見山，少了初次見面時的試探和婉轉(zhuǎn)。
“...”伶舟皎眉尖微微皺起，不解地看了看西乞儷，又側(cè)眸轉(zhuǎn)向站在她身旁的崔嬤嬤，就好像完全不明白為什么西乞儷會說出這樣好似有些莫名其妙的話。
崔嬤嬤雖是站在伶舟皎的身側(cè)，眼角觸及到伶舟皎的目光，卻是眼觀鼻鼻觀心，不曾留意四周的模樣。
西乞儷嘴角噙著的笑意不變，對于伶舟皎這樣的“不知趣”，只是眸光微涼，淡淡道：“阿皎可還有什么想要帶去的東西？現(xiàn)在可就要想清楚了哦，今日晚間，大約師傅們就會來接阿皎去游玩了，阿皎，開心么？”
明明是最直接不過的手段，旁觀的人只要略一思索，誰都能夠看清這其間的不懷好意，偏偏西乞儷就還是要擺出一副冠冕堂皇的樣子。
叫人看來，卻不是可笑，而是膽寒。
敢這樣直接，自然是因為手中握著重要的底牌。
伶舟皎心下不可抑制地浮上冰寒的涼氣，面上卻是懵懵懂懂的張皇之色，好半晌，她才怯怯地道：“...夫，夫人，我，我哪里也不要去。”
泫然欲泣，將哭未哭。
端的是，可憐可愛的姿態(tài)。
“娘已經(jīng)不在了，我，我想留在父親身邊，還想和...和妹妹在一處，妹妹說過要來找我玩的?！币粋€生性怯懦的小女孩，在面臨即將被送走到不知道什么地方的局面時，自然是要不遺余力地找著稚嫩的借口，期望能夠留在稍稍熟悉一些的環(huán)境里的。
西乞儷淡淡地掃了伶舟皎一眼，眼底含著很是明顯的輕蔑，面上卻仍是噙著笑，不容拒絕地道：“這便是我和你父親的意思，阿皎可要乖乖聽話。”
西乞儷說完，也不再看伶舟皎，只是對崔嬤嬤道：“回去把阿皎的東西歸攏好，該帶走的，都收拾出來，免得阿皎要用的時候又尋不出來，晚間，白云山上的師傅們來了，便將東西交給她們帶走便是，哦，對了，崔嬤嬤，你帶上幾個人送阿皎去吧，將阿皎平安送到后，你再回來?！?p> 西乞儷的話里，帶著莫名的意味深長。
崔嬤嬤只得恭敬應(yīng)是。
一切成了定局，就算伶舟皎真的哭出聲來，或是吵鬧，也已經(jīng)無濟于事。
西乞儷說完了該說的話，略一挑眉，便擺了擺手，讓崔嬤嬤“牽”了伶舟皎，從自個兒的眼前麻溜地消失。
崔嬤嬤心領(lǐng)神會，轉(zhuǎn)眼便同伶舟皎一起不見了蹤影。
秋，已深，天色自然也暗得愈發(fā)地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