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4章 當(dāng)時共我賞花人

　　　　待得伶舟皎一路穿行，十分熟稔地找到了執(zhí)事居所在位置的時候。

　　執(zhí)事居的院子里，一片寂靜。

　　院子的正中央，跪著一個穿著和觀內(nèi)眾人同樣款式衣衫，卻分明遮掩不住窈窕身形和嬌艷容顏的女尼，就算是靜靜地跪在那兒，眉梢眼角間，流轉(zhuǎn)的，都是數(shù)不盡的風(fēng)情。

　　而在那跪著的女尼兩側(cè)，立著的，是從各院趕來，為著圍觀或是其他不明心思的年紀(jì)或大或小的其他女尼們。

　　站在跪著的女尼正前方幾步之遠(yuǎn)的，正是才見過伶舟皎的惠安和清心無疑。

　　之前匆匆趕到執(zhí)事居的清月還有清曉，不知道用了什么辦法，此時，正是隔開了重重的人群，立在了距離那跪著女尼很近的位置，在清月的身側(cè)，赫然還立著一個眉目間略有不安之色、年紀(jì)較長的女尼。

　　伶舟皎此刻所占的位置，稍稍有些遠(yuǎn)了，只卻還能夠看得清在場大多數(shù)人的眉眼，若是有些什么大的響動，也還能夠傳到她這方來。

　　“清色，你也不是第一天來到觀內(nèi)了，規(guī)矩自也是明白的，之前，你明知故犯多少回，我都念著你在外邊待的時間長，性子需要時日才能定得下來，也都不曾和你多做計較?！被莅埠龅膿P聲道，看似淡漠的眉目間，分明，藏著一絲凌厲，“只你屢教不改，如今想來，卻是要好好再教導(dǎo)教導(dǎo)你，才不會再有下回了?！?p>　　跪著的清色，眼底流轉(zhuǎn)著明晃晃的不在意和嘲諷之色，只眉宇間稍稍隆起，抿緊的唇瓣，又好似在強(qiáng)忍著什么極大的痛苦。

　　一旁的清月看似很隱蔽地扯了扯站在她旁側(cè)年紀(jì)稍大的女尼的衣袖，那眉目間略有不安的女尼，卻只是細(xì)微地?fù)u了搖頭，連視線也不曾轉(zhuǎn)向清月。

　　清月張了張嘴似想要說些什么，眼角一瞥，瞅見了立在自己近處的清曉，終究，還是只得強(qiáng)自按捺了下來。

　　那眉目間略有不安之色的女尼，自然，便就是清月的師傅，清云。

　　伶舟皎微瞇起眼眸，借著身側(cè)站著的其他人遮掩，衣袖之下的雙手，不動聲色地握成了拳，緊緊地扣住了自己的手心。

　　惠安仿若有些被清色這般的神情給刺激到了，低聲，模糊不清地念叨了句“不識抬舉”，面上卻是一派凜然地轉(zhuǎn)向一旁的清心，道：“清心，我若要重重罰她，你可會不平？”

　　清心的唇角扯開了一個明晃晃的弧度，言語間更是大大地透露出了幸災(zāi)樂禍的情緒，回道：“惠安師姐只管罰，無論如何，這都是她該受著的，清心自是不會有任何不平。”語氣，在任何上加了些許的重音。

　　一旁的清月看著地上跪著的清色，幾乎就要按捺不住上前，而她的師傅清云卻是眼疾手快地拉住了她，又沖著她搖了搖頭，眼里，滿是安撫之色。

　　站在清月身側(cè)的清曉自是注意到了這不對勁，看了清月和清云一眼，心下疑惑，更是明明白白地在眼神之中顯現(xiàn)了出來。

　　清月只得抿著唇，仍站在原地不動。

　　冠冕堂皇的工作做足了，這觀內(nèi)大部分的人都已經(jīng)到了，惠安也就擺足了架勢，開始心安理得地要殺雞儆猴：“清字列弟子清色，自入觀門以來，屢受訓(xùn)誡而不受改，為了秉承白云觀之規(guī)制，今當(dāng)令其入訓(xùn)誡居，承第四十八條刑制，且思過靜心半月?！?p>　　惠安念完，在場的年紀(jì)較大些的女尼，臉上都不自覺微有變色，惠安卻是直直地又將目光落在清色的臉上，意味不明地道：“如是，清色，你可有不服？”

　　“......”清色仰頭看她，微扯唇角，不語。

　　惠安最是見不得清色這般模樣，不由心下暗惱，索性要先來個眼不見心不煩，便喚道：“來人，將清色待下去，所受處罰，即刻執(zhí)行?！?p>　　從兩側(cè)中，極迅速地出現(xiàn)了幾個身形稍壯的女尼，一把便上前，扯起了跪在地上的清色，便要向外離開，而清色腳下步子踉蹌，幾乎不能成行，就連身子也大部分是癱軟依靠在了那女尼中一個的身上。

　　旁觀的人，全體噤若寒蟬，待得那些幾個身形稍壯的女尼一派嚴(yán)肅神情地扯著清色來到自己面前之時，紛紛避讓，動作之迅速，唯恐不及。

　　伶舟皎接著旁人的身姿掩蓋身形，為了不在人群中顯得突兀出來，自也隨著旁人的動作避讓。

　　不一會兒，那幾個女尼便帶著清色揚長而去，轉(zhuǎn)瞬，即不見了蹤跡。

　　惠安看著清色離開的方向，一拂袖，自也同清心等人揚長而去，很快，便也在眾人眼前消失了蹤影。

　　其余之人，盡紛紛隨之散去。

　　伶舟皎的手心被自己握拳攥得生疼，卻偏偏不能挪動半步，腳下，仿若生根，重得讓她無法掙脫。

　　而在不是十分遠(yuǎn)的地方，清月也似失魂落魄一般地怔在了原地，清云三言兩語使得清曉暫時離開了之后，便也陪著清月站在原處，不動不避。

　　方才幾乎擠滿了人的院子，此時，連同受命守著這處居室的人，疊加起來，也不過五六人，兩相對比的差異，愈發(fā)地讓人覺得心內(nèi)，寒意陡生。

　　也不知過了多久。

　　清月從恍惚中清醒了過來，清云似又低低聲地在清月的耳邊不知說了些什么，勸解了幾句，清月便順從地由著清云牽著她，緩步離開。

　　走出院子的時候，清月和清云，同仍在原地不避的伶舟皎，擦肩而過。

　　清月和清云完全沒有留意，旋即，便不見了蹤影。

　　而伶舟皎怔怔然看了清月和清云離開的方向，良久，又瞥了眼，清色和惠安等人各自離開的方向，低垂眼眸，朝著無人注意到的地方，露出一抹帶著極濃諷刺意味的笑，咬著牙根，緩緩呼氣，松開了一直緊緊攥成拳的手，闊步離開。

　　在她沒有留意到的手心處，赫然，已經(jīng)被指尖印上了道道一時半會湮滅不去的紅痕。

　　日光正盛，有些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