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5章 多情總被無情惱
夙沙亭愣愣的看著被關(guān)上了的門,還有自個兒手上拿著的衣服,不禁抬眼瞅了瞅神色格外自然的伶舟皎。
氣氛,一時之間,竟有些微妙起來。
房間里,陳設(shè)簡潔到幾乎是一目了然,從房門處走進(jìn)幾步,就是兩把椅子,一個簡單的木桌,在木桌之后,擺放了一個大大的屏風(fēng),屏風(fēng)上繪制著顏色繁復(fù)的風(fēng)景畫,在屏風(fēng)之后的一切,透著屏風(fēng),不過是隱約可見。
如是,有人在屏風(fēng)后邊換衣,隔著屏風(fēng)其實也就只能看到個影影綽綽的身形,其余根本無法分別得清。
然而,即便是如此,對于現(xiàn)在他們這種情況,這樣換衣的地方,已經(jīng)是大大的不合時宜。
進(jìn)了屋,伶舟皎就已十分自然地走到了桌邊坐下,當(dāng)她轉(zhuǎn)了眼,對上夙沙亭的視線,見著他呆呆地立在已關(guān)上了的門邊,也不過來坐下,便道:“你都還不累么?不過來坐?!”
像是一點也沒有察覺到有什么不對勁的地方。
她這般坦坦蕩蕩的姿態(tài),倒顯得他有些“想太多”的意思,只是,禮教大防雖說自北大陸皇族對于政事上掌控的力度逐漸削弱,也在逐漸變得弱勢,且,在皇族幾乎全然覆滅之后,禮教大防其中的各項條款,還曾一度被后來的藩王等宣揚應(yīng)當(dāng)隨世易時移而或廢立或宣改,但,對于仍舊希望保持著世家矜貴的大族來說,禮教大防仍是族中子弟應(yīng)當(dāng)時刻謹(jǐn)守的行為規(guī)范。
過往生活中,潛移默化的細(xì)枝末節(jié),也叫他不得不想到這許多。
“吱——”
本就只是帶著虛掩上了的門,被推開了來,叫得正在思忖著要如何回答伶舟皎話的夙沙亭,不自覺便朝著那打開的門看了過去。
“客人,您的水。”之前那個伙計尋了個大盆,端了大半盆的水來,進(jìn)了屋,他就徑直將那盆放在了桌上,待得將那盆放穩(wěn),他便抬手甩了甩腕子,然后,一邊又將那肩上放著的毛巾疊了疊放在了盆邊上。
頓了頓,那伙計接著道:“這巾子是干凈的,我想著,你們應(yīng)該要用得上,所以就拿了來,那啥...”講到這,他抬眼看了看坐在桌邊的伶舟皎,“那我就先出去了,鋪子里還得有人看著呢,一會兒掌事的看我不在,該得領(lǐng)罰了,呵呵?!?p> 那伙計作勢就要退出門去,但行動之間,卻不如之前他退得那么利索。
伶舟皎拿出了那之前大叔給的銀子中,正好一錢的碎銀子,將那伙計喚住,道:“喏,該你的那份。”她隨手便將那碎銀子丟了過去。
那伙計眼疾手快地接住了,接著,眉開眼笑,手腳比之前還來得利索地就退了出去,又十分順手地帶上了房門,還細(xì)心地關(guān)穩(wěn)了。
“你...”夙沙亭似想要說些什么。
伶舟皎卻率先開了口:“你愣著做什么?還不把門拴上?!”
“埃?”夙沙亭有些沒有反應(yīng)過來。
伶舟皎皺著眉,瞅了他一眼,又說了一遍:“你在發(fā)什么楞?趕緊把門拴上,我們換好衣服好離開這個地方。你不是也清楚么?現(xiàn)在我們總不好在這個地方停留太久??!”
夙沙亭將想要說的話,只好默默地咽了回去,他細(xì)心地將門栓拴好,然后回過身,將兩套衣服都放到了伶舟皎面前的桌上,自個兒就又走了回去,面對著門栓,站好。
伶舟皎看著夙沙亭默默又轉(zhuǎn)了身,面對著那門栓站著,一言不發(fā)的樣子,又看了看桌上放著的兩套衣服,好像,終于明白過來些什么,便自個兒從衣服里,挑出了合適的那套。
然后,看著那盆滿了大半的水,她咬著唇,猶豫了一會兒,還是輕聲說了出來:“喂,夙沙亭,水...”
“怎么?”夙沙亭慢慢地疑惑著側(cè)了身。
伶舟皎整了整面色,一派正然,理直氣壯地道:“幫我把水端進(jìn)去?!?p> 有那么一小會兒,夙沙亭有種不知道面上該作何表情的感覺,但秉著他一貫的做派,他還是乖乖地將那盆水端進(jìn)了里間。
隨即,不用伶舟皎說,轉(zhuǎn)了身,就退了出來,繼續(xù),面向著門栓站好。
——話說,就這么一還沒長大的孩子而已,她有什么還怕的,有什么好忸怩的?再說,都這時候了,也沒有什么好用來計較的條件,他們誰也不可能一個先出屋,另外一個先換,畢竟,這種情況下,如果出去,誰能保證外邊不會遇到別人呢?
伶舟皎亂七八糟地想了一通,但手下的動作卻一點也不慢。
在屋子的里間,另外放置有一個干凈的盆子,這也是之前那伙計并沒有多拿一個盆過來的原因。
洗漱之前,伶舟皎先是倒了些水,將那另一個盆稍稍清洗了一下,然后,倒了一部分水在另一個盆里,方才拿了巾子,將身上的衣衫褪下,隨意擦拭了一番。
屏風(fēng)后邊傳來的細(xì)碎聲響,慢慢地滑到了夙沙亭的耳邊。
他面色不改,垂眸盯著門栓,像是能從那舊舊的門栓之上琢磨出一朵花來的專注樣子,但耳根,卻仿佛不受控制地,一點一點爬上了滿滿的紅暈。
伶舟皎換好了衣服,先是將那裝著污水的盆端了出來,放下,接著,又將已經(jīng)疊好的換下的衣衫拿了出來,放在了凳子上,這才對著夙沙亭道:“里邊放著干凈的水,只是...”
她剛剛忘了注意那伙計只拿來了一條毛巾!
“算了,你先等一會兒,我去找人給你再拿條巾子?!绷嬷垧ㄔ谛睦锛m結(jié)了一小會兒,還是如是說出了口,接著,她便端上了盆,要等著仍站在門邊的夙沙亭給她開門,讓她好出去找人,順便,她也順手把水給倒了。
“啊?哦?!?p> 夙沙亭的視線仍落在那門栓上,聽著伶舟皎的話,他下意識便反應(yīng)利落地拉開了門,步子挪著退開到一邊,耳朵上滿布的紅暈,沒有稍減半分。
伶舟皎就這般面色肅然地——端著盆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