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想到許瑩然從來沒出過遠門,還不知道外面的世道,已經(jīng)變成了什么樣子!他苦笑著解釋,“現(xiàn)在外面,還有什么是買不到的?。∠葎e說一張小小的路引,就是想買正三品的官位,只要你有錢,那也就只是一件小事!”
正三品!
許瑩然聽得一陣目瞪口呆,“可……可許老……可我爹想了那么多辦法,還不是只是一個九品芝麻官?”那按百里說的,憑許家的財力,想做一個三品還不是分分鐘的事兒!
“而且,既然外面已經(jīng)亂成了這樣,那為什么城中從來聽到這些傳聞呢?就是蚊子飛過,也該留下點影子吧!”
百里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也許是令尊另有打算吧!而且咸安城中不準妄議朝政,違者要千刀萬剮!自從幾年前朝廷殺了百來號人后,就沒人敢說什么了,所以久而久之,咸安城中的人們就養(yǎng)成了不理外事的習慣!”
望見許瑩然怎么也掩飾不了的驚訝,百里自嘲一笑,“別說姑娘你不知道,就是沒出門之前,我也是一點也不知到就這些的!而且,買官賣官還是好的的,外面的老百姓,就是豐收年間也多是吃野菜度日!一遇災荒,那便是真真是應了那句‘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除了這些,我見過最離奇的是什么你知道嗎?”
這還不算完!許瑩然真的有些被嚇住了,本來嘛!本身就是生在和平年代的人,穿到大唐后,見到的也是歌舞升平,可突然有一天,你就被人告知,哎!小心點?。∵@亂世就要來了!
這任誰都承受不?。?p> “在山南道有一個地方叫吉州,那里的人口是整個大唐人口最少的!你知道為什么嗎?”百里也不需要人回答,他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因為那里距薊北最遠,一旦遇災,人們根本不可能堅持走到薊北,于是,逃命途中易子而食,便成了活下去的唯一救命稻草!”
易……易子而食!世道已經(jīng)艱難成這樣了嗎?
許瑩然倒退兩步,撐住雕花廊柱才站穩(wěn),她一時思緒萬千,如果外面已經(jīng)呈現(xiàn)亂世之兆,那自己走出去真的是正確的決定嗎?可是既然是亂世,拿著天下還會有凈土嗎?
“姑娘,你怎么了?”冬景瞪了百里一樣,然后趕忙扶著許瑩然坐下。
“是我思慮不周,我不該和四姑娘說這些的!要不,還是我先替姑娘把一下脈吧!”其實百里也不是故意的,他雖然走了許多地方,見識也長了不少,但只要一想到吉州,他就會不能自持,所以他才會對著許瑩然說了那么多!
許瑩然被百里帶來的消息著實嚇得不輕,晚上,馮嬤嬤見許瑩然在床上擁被不語,一面埋怨百里嚇著姑娘,一面開始勸解,“姑娘,你聽哪個百里混說什么?你不是說好要去薊北的嗎?薊北可跟那些地方不一樣!”
許瑩然第一次聽馮嬤嬤主動說起薊北,以往她說要去薊北的話,馮嬤嬤不是微笑,就是顧左而言他。這下,許瑩然不禁來了興趣,“嬤嬤,那你說薊北有那里好?”
馮嬤嬤看了看揚起臉的許瑩然,兩個馬尾搭在兩肩,幾縷青絲俏皮的跑到鬢角,映襯著凝脂般的肌膚,兩腮微紅的臉蛋在柔和的燭光下,多了些俏皮,圓溜溜的眼睛則直盯著自己。此時,馮嬤嬤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吾家有女初長成”的自豪。
“嬤嬤,嬤嬤!你怎么不說了?”
不是要說薊北的好嗎?許瑩然推攘著馮嬤嬤,不給馮嬤嬤打哈哈的機會。
馮嬤嬤回過神來,她摸了摸許瑩然的頭,“要說這薊北??!第一條可不就是遍地是黃金嗎,到時候姑娘就出門撿金……”
“這不是我說的嗎?這不算,這不算……”許瑩然不依,雙手揪著馮嬤嬤的衣服。
“好、好!嬤嬤重新說,”馮嬤嬤拍了拍許瑩然的手。
“不說這些,那就說薊北那里的人。
薊北那個地方很冷,所以種糧食的人很少,大部分村子的人都是獵人。山上的獵物很多,有五彩的山雞、白毛的兔子、溫順的袍子,當然,除了這些,像熊瞎子、大貓他們一般也都會遇到,所以,獵人明年上山打獵時,大家都喜歡吆五喝六、成群結對。
因此,一個村兒的人都是很團結。所以他們即使是在吹著寒風的冬天,如果村中人家有喜事,家家也都會去幫忙,而且還會拿出自家最好的東西,添在桌上。
這時候,小孩子就是最高興的,她們一邊拿著廚房里熱氣騰騰的炸肉塊,一邊在雪白雪白的冰上溜冰……”
馮嬤嬤慈祥的聲音里,有一種美好的懷念,像是一曲溫暖的小夜曲,許瑩然聽著聽著就漸漸進入了夢鄉(xiāng)。
馮嬤嬤見許瑩然睡著了,一時也沒有起身,她也沉浸在那個美妙的回憶里,仿佛她一閉眼,就回到了那個雪白的世界!
“嬤嬤!你累了就去休息吧!姑娘這里我來守著!”冬景見馮嬤嬤閉著眼,便以為馮嬤嬤睡著了。
馮嬤嬤搖搖頭,她看了一眼睡夢中還笑著的許瑩然,輕聲對冬景道:“你先下去休息,今后就讓我替姑娘值夜吧!”
馮嬤嬤的決定讓冬景愣了愣,但馮嬤嬤說完話后就放下了帳幔,自顧自的去了外間,冬景見此,只得回了房。
黎明時分,房間里只有一小盞燈微弱的搖曳,房間外各種蟲鳥此起彼伏的鳴叫,正是這樣一個溫馨的早晨,誰也沒有發(fā)現(xiàn),在緊閉的帳幔里,許瑩然夢中淺淺的囈語。
這是一個奇怪的地方!看那高大而氣勢凜然的城門許瑩然就知道,自己從沒到過這兒!
六月的天氣,在咸安,已是人人都穿著輕薄的單層夏裝,但這兒,許瑩然望望身邊來來往往過路的行人,她們大多還穿著厚重雙層春裝。
城門如口站著威嚴的士兵,許瑩然想著自己沒有路引,便不敢輕易上前。她四處瞅了瞅,見到不遠處有一棵百年槐樹,便走過去,坐在了樹下。此時,樹下早有一對母女,母親三十來歲的樣子,小女孩則只有六七歲的樣子,母女倆都穿著絳色的新衣,且收拾的十分利索。
“大姐姐,快來坐這兒!”小女孩見到許瑩然,熱情的招呼道。
許瑩然回了一個微笑,她看了一下天色,天只是有些泛白,并沒有大亮,“小姑娘,這么早,你要去哪兒?。 ?p> “我要去侯府當丫頭!”小女孩抬抬下巴,說的十分自豪。
許瑩然這才發(fā)現(xiàn),女孩的脖子山有一顆小小的胭脂痣。
但下女孩的話讓許瑩然十分不解,她不知道何時,當丫頭也成了一個可以炫耀的職業(yè)了!但看了看四周,路過的人聽了女孩的話,都以一副羨慕的目光盯著這母女倆。
即使心中疑惑,此時許瑩然也不敢表現(xiàn)出一絲異常來。她趁著路人漸漸圍觀過來的空檔,悄悄的逃離了人群。
此時天又亮了些,城門上用楷書書寫的城名已隱約可見,許瑩然踮起腳尖,吃力的辨認著那三個大字,這當她就快要看清的時候,耳邊卻響起一陣慈祥的喊聲,“姑娘,姑娘……”
許瑩然立馬睜開眼,她懵懂的看到身邊的素色水波紋的帳幔,才知道原來剛才的事兒不過是一個夢?
許瑩然嘆氣,百里的亂世言論果然影響到自己了,所以自己才會在夢中幻想些有的沒的!
然而,不待她多想,馮嬤嬤麻利的撩起她身前左邊的蚊帳,口中還在叫著,“姑娘,快起床了,今天還要去和如夫人請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