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迪塔坐在門口聽著外面?zhèn)鱽韱握{(diào)的鋤草聲。除了這個聲音之外,似乎沒有其他什么聲音了。
現(xiàn)在是較熱的上半年,雖然已經(jīng)是五月了,但是距離涼爽的下半年的到來還有一段時間。
她已經(jīng)在這里坐了很久了,雖然屋檐幫助她遮擋了大部分的陽光,但是從地面上蒸騰起來的暑熱卻讓她變得大汗淋漓。
她伸手擦了擦額頭上留下的汗水,忍不住撇了撇嘴,雖然身體中巨龍的血脈讓她顯得很特別,但是這種特別并不是那么方便,至少不能讓她在這種炎熱的天氣中感覺舒適一些。
“咔嚓咔嚓”的除草聲還在以一種單調(diào)的節(jié)奏響起著,從剛才到現(xiàn)在,中間甚至沒有中斷過。艾迪塔有些懷念起很遙遠的過去所使用的那種精確的計時工具,她猜如果用那個來測時的話,這些除草聲間隔的時間一定是相同的,就和那個人古板的性格一樣。
“騎士先生,你在那里嗎?”雖然這些鋤草聲已經(jīng)標(biāo)志出了那個人的存在,但是艾迪塔還是忍不住出聲問到。她實在是受不了這種讓人昏昏欲睡的單調(diào)聲響了。
雖然看不到騎士先生的身影,但是她能在心里面描繪出他現(xiàn)在的樣子,因為一直在室外勞作,他那身健康的麥色肌膚已經(jīng)被曬成了更為健康的深古銅色。穿著普通農(nóng)夫勞作時所穿的那種粗麻布衣服,挽起袖子,顯露出他手臂上健美的肌肉,彎著腰,舉著鐮刀,一絲不茍地砍著土地中成片的雜草。
或許加上一定寬沿草帽更加符合他現(xiàn)在的形象。在心中描繪出古板嚴(yán)肅的騎士先生帶著一頂寬沿草帽的樣子,艾迪塔忍不住偷笑出聲。
在艾迪塔的問題過后,鋤草的聲音停了下來,一個略有低沉的好聽男聲傳來,“思科爾洛特,你還好嗎?出了什么事嗎?”
“不,沒有什么,我只是感到有些無聊。騎士先生,不要去管那些惱人的雜草了,來陪我聊天吧?!卑纤泻舻?。
“你說,我在聽。”隨著凱斯汀的話語,那種“咔嚓咔嚓”的單調(diào)聲音又響了起來。
艾迪塔翻了翻眼睛,無奈地說:“騎士先生,我說的是聊天,而不是演講,請注意這兩個詞在意義上的區(qū)別。我知道我對于通用語的掌握并不算嫻熟,但請不要侮辱我的學(xué)習(xí)能力?!?p> “不,思科爾洛特,我覺得你對于通用語的掌握已經(jīng)很熟練了,至少我說不出你剛剛所說的那樣含有深刻內(nèi)容的話來?!眲P斯汀一邊鋤草一邊說到,這讓他聲音聽起來顯得有些雜亂。
艾迪塔驚訝地說道:“噢,阿貝拉德在上!騎士先生,你居然會開玩笑!你知道嗎?按照我計算出來的這個數(shù)字,在這么長久的時間里,這是你第十四次開玩笑。雖然這聽起來是個挺不錯的數(shù)字,可是我們得考慮到作為比照基礎(chǔ)的時間是多么的長久,二十七年,你能相信嗎?在二十七年里,你只開了十四次玩笑!”
凱斯汀從田地里直起身體,看著坐在小木屋門口的年輕小姐,完全放棄了她那些寶貝的皮甲,就像他放棄了他的盔甲和長劍一樣,換上了一身農(nóng)婦所穿的深褐色的粗布衣裳。不過,出奇的,加上她那一頭紅色的長發(fā),倒是顯得很相襯。
他無奈地說道:“請不要用那種充滿嘲諷的口吻隨意呼喚神圣的太陽神的名號,你知道,現(xiàn)在的太陽神已經(jīng)可以隨時聽到他的信徒的呼喚祈求聲了,你這樣是對于神明的褻du?!?p> 艾迪塔撇了撇嘴,她似乎是把這件事忘記了。很奇怪,一年所形成的習(xí)慣,在經(jīng)歷了二十七年之后也難以改變。
“另外,我要聲明的是,我剛才并沒有開玩笑?!眲P斯汀認(rèn)真地說到。
在這一瞬間,艾迪塔突然感覺到了一絲涼爽,她搖搖頭,猜測這是因為騎士先生那獨特到令人感到寒冷的幽默感。
好吧,讓她回到原點,無論他們在爭論的是什么,至少達到了她最初要“聊天”的目的。
“別去管那些雜草了?!卑纤恼Z氣中難得的帶有一些撒嬌的意味。
“這關(guān)系到我們是否能在下半年收獲到糧食?!眲P斯汀又一次彎下腰去鋤草。
艾迪塔不滿地嘀咕道:“我可不這么認(rèn)為。至少在過去二十七年我沒有看到過這塊地里面種出了什么糧食,雖然你每年都在鋤草。我們一樣要到鎮(zhèn)子里面買食物來吃。”
“我會努力在今年種出一些東西來的?!眲P斯汀的血脈覺醒后,他的感官能力全部都提升了,這在大多數(shù)時間是一件好事,但是在另外一些時候,這讓艾迪塔感到有些討厭。因為騎士先生總能夠“偷”聽到她的自言自語。
“騎士先生,你不用感到羞愧,因為事實上你已經(jīng)在這塊地上種出了一些東西,真的,相信我。”艾迪塔十分誠懇地說到。
這雖然聽起來像是一種誠懇的寬慰,但是凱斯汀根據(jù)自己對于這個姑娘的了解,一種出于本能的警惕升騰了起來,“是什么?”
“雜草。瞧,從你每一年都要那么費力地割除它們這一點就能看出來它們的成長是多么的茁壯。聽聽鐮刀撫mo過雜草的聲音,是多么的清脆,我完全可以在內(nèi)心中描繪出它們嫩綠厚實的樣子?!卑纤穆曇糁谐錆M了笑意。
凱斯汀嘆了口氣,他知道,今天不要奢望再有機會來繼續(xù)清除雜草了。很明顯,這位年輕的小姐現(xiàn)在已經(jīng)陷入了一種暴躁的狀態(tài)之中。他抬起頭看了看天色,太陽已經(jīng)漸漸升高到了最高點,一天之中最炎熱的時候來臨了,他也的確該收工了。
凱斯汀提起鐮刀,朝著小屋走了過去。
“騎士先生?”艾迪塔聽到了他的腳步聲,想要站起身來。
“別亂動,我的手中有鐮刀,會割傷你?!眲P斯汀連忙說到。
在小屋的外面有一間搭建得極為粗糙的儲藏間,在凱斯汀將鐮刀放入到儲藏間后,走到了艾迪塔身邊,伸出手,將一直坐在門邊小凳子上的少女扶了起來。
艾迪塔的雙腿有些發(fā)酸,她倚在凱斯汀的身上,微微彎腰揉了揉雙腿,還有同樣酸疼的臀部。
“你要去休息嗎?”凱斯汀問到。
“不?!卑纤u搖頭,“我要去廚房,我得監(jiān)視著你,否則天知道你會弄出什么食物來?!?p> 凱斯汀愣了一下,問道:“你已經(jīng)能夠單純憑借感覺來計算時間了嗎?”
“嘿,騎士先生,我不是笨蛋?!卑纤χf:“我的肚子餓了,所以我知道,已經(jīng)是中午了?!?p> 凱斯汀失笑地?fù)u搖頭,“小心點,你左邊兩步的地方有一堆木柴……”
艾迪塔扶著騎士先生健壯有力的手臂,聽從著他的指示,跟隨著他朝廚房走去。其實她早已經(jīng)不用這樣了,她在這棟小房子里住了二十七年,對這里每一寸地方都很熟悉。不過,就像她說的,她又不是傻瓜,對于騎士先生這種體貼的行為,她又怎么會拒絕呢?
“我們吃什么午飯?”艾迪塔坐到了小圓桌旁邊的椅子上問到。
“三種選擇?!?p> “我在聽。”
“冷面餅、烤面餅和蒸面餅?!眲P斯汀認(rèn)真地說到。
“你在開玩笑嗎?。俊卑纤@恐地抬起頭,“我們的烤野豬呢?”
“已經(jīng)吃完了?!?p> “這不可能!才只有兩天時間!那只野豬明明比你都重!難道是你偷吃了?”艾迪塔不敢相信地說到。
凱斯汀無奈地看著她,按照他內(nèi)心中的想法,他十分不愿意與野豬相比,因為那家伙確實比他要重許多許多。
他努力解釋道:“你知道,思科爾洛特,巨龍的胃口……”
艾迪塔連忙揮手打斷了凱斯汀的話,“噢!算了,騎士先生,我們還是不要追究那只野豬是怎樣消失的了。我們還是考慮一下午餐的問題吧?!?p> “面餅和肉干,我們儲備的糧食?!眲P斯汀說到。
“好吧,聽你的。我沒得選擇,不是嗎?”艾迪塔有些心虛地說到。
聽著凱斯汀在擺弄鍋子發(fā)出的“滋滋”聲,一陣奶酪的香氣漸漸彌漫在空氣之中。艾迪塔想到,這畢竟和他們旅行的時候不同,至少他們有奶酪可以涂抹在烤面餅表面。
提起很多年前的旅行,艾迪塔突然有了一種沖動,忍不住出聲說道:“騎士先生,我們?nèi)ヂ眯邪伞D阏f過的?!?p> “等你的眼睛可以看見東西的時候?!眲P斯汀干脆地說到。
“那還要等許久?!卑纤行┎惶樵?,“我已經(jīng)等待了二十七年了。你瞧,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覺得自己是一個真正的盲人了?!?p> “不會太久,你忘記了前段時間佩頓牧師來做客時說過的話了嗎?”凱斯汀用小木鏟翻弄著鍋子里的食物,安撫地說到。
艾迪塔翻了翻眼睛,說道:“噢,算了吧,我們親愛的牧師先生從二十七年開始,每一次見到我都會這樣說。順便說一句,如果你見到他,記得告訴他,下次再說這樣的話的時候,如果可以,請他換一種語言,精靈語?矮人語?或者是其他什么種族的語言。你知道,總聽同一種語言說的同一些話,會讓人感到厭煩的?!?p> 凱斯汀將鍋子里的食物放到了盤子里,端著散發(fā)著熱氣和香氣的盤子走了過來,將盤子放到了小桌上。他蹲在了艾迪塔面前,輕輕拍了艾迪塔放在膝蓋上的手,輕聲說道:“相信我,這一次是真的?!?p> 聽著騎士先生的話,莫名的,艾迪塔心中那股煩躁的情緒漸漸平息了下來,她不知道這是不是與騎士先生自身所散發(fā)出的那種冷峻的氣質(zhì)有關(guān)。不過,得承認(rèn),他口中的話,總是能夠讓她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