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文是沒有聽說過,我倒是聽說過文種,莫非閣下也要學那越國文種,幫臥薪嘗膽的勾踐來麻痹吳王么?”曹操埋頭呢喃、沉思了片刻,突然抬起頭來,靜靜望著種文好一會兒才朗聲笑道,語氣中卻是不乏調(diào)侃之意。
春秋末期,中原東南部沿海吳越爭霸,吳王夫差為報殺父之仇,征伐越國,越國當時不過是東南一小國,自然無法和發(fā)展壯大、實力不俗的老牌強國吳國相比,且吳國新任君主夫差和伍子胥君臣一武一文乃是絕佳搭檔,幾乎輕易就橫掃了這山岳之國,將越王勾踐都逼上了越國國都附近的會稽山上,最終越王勾踐在下臣文種、范蠡等人的謀劃和勸說之下,投降吳國,同時麻痹吳王夫差,獻上美女西施、鄭旦等充作美人之計,暗中則在積蓄實力,以待乘勢再起,最終趁著吳王夫差召開稱霸大會,遠離吳都姑蘇之時,一舉拿下姑蘇,而后又將趕回來馳援但軍士疲敝、自身也是疲勞不堪的吳王夫差擊敗,而后越國稱霸,一舉成就霸業(yè)。
明清蒲松齡有一句經(jīng)典的對聯(lián),便是:有志者,事竟成,破釜沉舟,百萬秦關終屬楚;苦心人,天不負,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
前一個,說的是西楚霸王項羽破釜沉舟的巨鹿之戰(zhàn),而后一個說的便是越王勾踐臥薪嘗膽、吳越爭霸之事。
當時越國一王二臣,對于吳王夫差都是極盡討好,越王勾踐甚至做出了“嘗糞”的“壯舉”來,但暗地里卻是不懷好意,美人計不過是權宜之計,而真正這三個男人所為,才讓吳王夫差疑心盡去,不再考慮越國之事,而是專心應對來自于中原諸侯的挑戰(zhàn),由此可見勾踐其臥薪嘗膽之無極限,實在堪為厚黑學輩楷模。
曹操在此處、此時說出了這么一個典故,明顯是在針對種文,暗自自然是想要借此能夠套出對方的話來,雖然他在心里面,或許也認為這種可能性似乎不太高,畢竟這個年輕人實在讓人看不透,他也沒有把握能夠在這種軟刀子的交鋒中占據(jù)主動。
對于曹操譏諷味十足的暗喻,種文自然也要做出應對,不過他的應對卻是假裝沒有聽見,仍然笑呵呵然,坐在了曹操躺著的寬大炕席的旁邊,然后嘆了口氣道:“曹孟德不顯山不露水,將這荊州地界,經(jīng)營成自己的一個后備堡壘,可謂是所圖甚大??!”
曹操心中一緊,驀然感覺一種心悸、極端的心悸,緊盯著對方,沉聲問道:“莫非這就是閣下的合作之道?”
“哈哈哈……”種文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似乎曹操這般是什么有趣的事情,頓了頓,然后才道:“孟德完全不必驚慌,既是合作,自然有合作的要求。只是現(xiàn)在咱們彼此還不信任,總需要試上一試。不管是合作還是如何,知道對方的底線,應該也是件有好處的事情吧?!?p> 曹操不置可否,種文便又道:“如今可算是見識了,堂堂大漢先鋒將軍曹孟德,果然不是尋常之輩,只是要達到咱們合作的條件,仍需要孟德做些事情?!?p> 曹操不禁嗤之以鼻,哂然道:“操可還沒有答應什么合作不合作的,閣下就這么有信心?”
“叫我……三言即可?!狈N文蹙眉,英俊的臉上,擠出一朵花瓣綻放的容顏,如果曹操不是心中早已有數(shù)、恐怕也要被這反串顛迷了眼,但仍是輕輕搖晃了一下腦袋,才算晃過神來,但心中卻是在暗嘆,此人從頭到尾都是詭異,這張臉更是詭異,長得比女人還要漂亮,恐怕要讓天下女人都感到妒忌,若是有那方面癖好的男人,說不得也會對他爭搶不迭的,只是恐怕少有人能夠有?!跋硎堋绷恕?p> “孟德可想知道,在下是如何通過那你麾下親衛(wèi)以及那火影衛(wèi)的層層防備封鎖,潛入到這兒來的?”種文突然笑瞇瞇看著曹操,讓曹操有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自己變成了喜羊羊,而對面這個就是正在磨牙的灰太狼(當然他可不知道什么喜羊羊與灰太狼,他只知道這一刻的種文有種特別古怪的危險。
但聽清楚了種文的話,曹操也是忍不住瞳孔猛然一縮,心道果然來了,他的確是對對方能夠這么安然地就通過了這些自己十分自信的防衛(wèi)感到疑惑,同時還有深深的忌憚,卻不以為對方會自我露底,但看現(xiàn)在,顯然是真的要彰顯他所謂合作的誠心了。
只聽種文也不等曹操一個回應,慢悠悠道:“若是我告訴將軍,我之本事,在我們那兒,也不過只是中耳,將軍會有何反應?”
曹擦的確微有些震動,但當然不會表現(xiàn)出來,看到對方,突然疑惑道:“閣下背后,究竟是……”
種文笑而不答,只是手中不知何時,突然多了一條布條,而那條布條的顏色,正是最近曹操再熟悉不過的、黃色。
曹操心中一震,再震、狂震,終于忍不住要站起來,卻立刻被種文喝止住了:“莫非曹孟德想要今日便赴死耶?”
曹操已經(jīng)站起身來,聞言腳步頓了頓,但仍然沒有回頭,也沒有回應,抬腳就要繼續(xù)走下去。
種文卻也不慌不忙,繼續(xù)拋著重磅炸藥:“曹將軍想要你這麾下萬人精銳,齊齊赴死耶?”
曹操這會停下來了,也回應了:“你這是什么意思?”聲音沉穩(wěn),聽不出什么情緒波動,但種文卻知道他此時怕是真的有些驚怒了,只不過越到關鍵時刻,越能夠冷靜下來,心中不由暗贊了一聲:果不愧是自己看重的人!
種文掰著手指頭,一副悠閑不羈的模樣,嘴里還在數(shù)到:“讓我想想看,上旬七日,發(fā)兵三十萬,已近鄰江夏;中旬十五,發(fā)兵三十萬,迫近宛城;再加上即日發(fā)兵三十萬,這回是直逼江陵城,但不知,這百萬大軍,朝廷大軍,如何抵擋?”
聽著那觸目驚心的數(shù)字,曹操也不禁變了臉色,朝廷大軍出動的,如今滿打滿算,也不過十萬之數(shù),這是十比一的差距啊!但仍是不動神色道:“就算空有百萬之數(shù),也不過是群烏合之眾,朝廷大軍所向披靡,怎么會懼這些跳梁小丑?”
“確實是群烏合之眾啊,只是蟻多也能吞死象,即便是能夠以一當十,那也不是個個都有的本事。更何況,這還是群食人蟻;而對手呢?”說到這里,種文突然笑的意味深長,看向了曹操,曹操自然也明白他的話中隱藏的意思,不由微微低頭。
“……”良久的沉默,互相都不說話,種文也不想打擾曹操的考慮。
“為什么會找上我?”良久,曹操才道,他心里清楚得很,雖然自己素有大志,但這些都是虛的,真正實的,是實力,是已經(jīng)展現(xiàn)出來的能力,而至少從目前看起來,自己之本事,天下恐怕還少有人知道,自己也沒有能夠一展所長、盡情表現(xiàn)的舞臺,更沒有道理,對方顯然有所圖謀的,無緣無故會和自己這么一個人合作,至少,他們所說的,的確是讓自己很是心動,而自己,卻仿佛沒有什么能夠吸引到他們的,那么他們又是什么道理,何故要找上自己?關于這點,曹操是百思不得其解,干脆問了出來。
種文悠然一笑,他似乎從頭到尾都在笑,一副智計在握的樣子,不知怎么的,就讓曹操想到了郭嘉,不過郭嘉是只有在考慮問題、而且確實胸有成竹的時候,才會露出這種神色來的,只不知,此人若和郭奉孝相比,孰優(yōu)孰劣?
就在曹操考慮的時候,種文的話語,又在耳邊響起:“會找上你,自然是有需要用到你的地方,或者,是看中了你的潛力……”
對于“潛力”一說,曹操嗤之以鼻,這些見不得人的暗中勢力,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唯利是圖的家伙們,會因為一些虛無縹緲的“潛力”,而做出某種看似不可能的割舍?這種事情,三歲小孩都不會相信吧。
種文也不管曹擦相不相信,繼續(xù)道:“我們要將軍,為咱們爭取一點兒時間……”
“你的意思是……要我暫緩出擊,用那拖字訣?”
種文輕輕一笑,不置可否。
黑暗中,曹操臉色幾經(jīng)變幻,也不說行,也不說不行,半晌過后,突然也是一聲長笑道:“那么,我又有什么好處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