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是做了搬家的決定,也解決了資金問題,可從曄縣搬到府城去,哪里是一句話就能解決的事情,尤其是春和還惦記著自己手中幾個尚未痊愈的病人,定要待到他們病愈才肯罷手。
這就是敬業(yè)吧??粗屑毝诓∪擞盟幖煽诘仁马椀臓敔敚盒拿蛄嗣虼剑@份用心,她自認做不到,至少目前做不到。
“小春,發(fā)什么呆呢,你那個治胃痛的藥丸子快點給我拿一瓶?!睎|街的劉大爺這是第三次來了,每次來都要提點藥回去,可回了家又總覺得還不夠,沒辦法啊,春老哥兒一搬走,這藥鋪還不知道要轉到誰手里呢,趁這機會先囤點藥吧,免得換了老板就漲價,正好春老哥兒新研制的藥丸子不少,平日里的小病小痛都用得上。
春心回過神來,連忙從手邊擺好的一排藥瓶中揀出一瓶遞了過去,順便奉上笑臉一枚:“痛的厲害的時候吃上一粒就好,千萬不要多吃。”
“知道了知道了,頭痛藥趕出來了別忘了給我留點?!?p> 接連送了一撥人出門,春心這才有時間歇下來,看看柜臺上的藥瓶子,已經(jīng)少了大半,她心里頓時樂了,這樣賣藥跟現(xiàn)代的藥房倒是差不多了,唯一的區(qū)別在于藥房里的藥都是直接從廠家那邊進貨,她這還要自己趕工啊。
她將手指湊到鼻尖嗅了下,果然是滿滿的藥味。
“小春姑娘,打擾了?!?p> 一個有些耳熟的聲音忽然響起,令春心的好心情一下子就消散了。抬起頭一看,果然就是那個梅佑謙,撇撇嘴,她沒好氣的問:“干嘛,買藥?。俊?p> “抱歉,在下并非來買藥的?!泵酚又t搖搖頭,好看的眉微微皺起來,有些不悅的說,“是姑娘你失約了?!?p> 失約?她什么時候有約過他么?這小子在說什么鬼話。
見春心不解的看著自己,梅佑謙的眉頭皺得更緊,慢慢的說道:“小春姑娘,前日我來尋你,恰逢你家中有事,故而推遲一日,說好昨日再見,然而昨日你卻不曾來藥鋪,豈不是失約了么?”
“大哥,請問我什么時候答應你昨天來這里的?。俊贝盒娜滩蛔》藗€白眼,兩只小手在算盤上胡亂撥動,發(fā)出了清脆的撞擊聲,“我前天只說‘今天沒時間,明兒看心情’,我有說一定要來嗎?我心情不好沒來不行?”昨天老哥和不差錢師兄動身去了府城收拾房子,她情緒大受打擊,沒有力氣來鋪子不行嗎。
梅佑謙一愣,結結巴巴的說:“可,可我明明有說昨日會來,而你也并沒有反對啊?!?p> “不好意思,我那時候趕時間,沒聽到?!贝盒闹苯亓水?shù)恼f,懶懶的瞄了一眼不知道該怎么應對的梅佑謙,她真是滿心的惋惜,這么一個清秀俊雅的少年,要不了幾年就能長成風華正茂的帥哥,可惜是個頑固的小夫子,不是她的菜啊。
滿肚子的話都被春心一句“沒聽到”給堵回去了,梅佑謙只覺得每當自己面對這位小春姑娘時,從來不曾出現(xiàn)過的怒氣就會一點點的蔓延起來,偏他又無法向這么一個小女孩發(fā)火,這種滋味真是很不好受。
“請問你既不看病也不買藥,來我們藥鋪做什么?發(fā)呆嗎?”
“這個……”梅佑謙抿了下唇,終于問出了口,“我有一事不明,一直想要請教你。當日你為何要污蔑于我?你為何不肯承認?”
當日……春心茫然的撓撓頭,終于反應了過來,不禁無語了,這都過去幾天了,這小子怎么到現(xiàn)在還惦記著那檔子事呢,他不會這幾天一直都在琢磨她為什么撒謊吧?
梅佑謙緊緊盯住春心,他如何也想不通,為何春心會平白無故污蔑自己,而且,明明是她撒了謊,為何那位大娘也幫著她撒謊?
“我真是服了你了?!备酚又t大眼瞪小眼的對視了半天,春心敗下陣來,有氣無力的趴在柜臺上說道,“你問我為什么撒謊,拜托你想想我當時如果老實交代出來,會有什么后果好么?我如果承認是我捉弄了三嬸,讓她一路丟人的回家,這就是現(xiàn)成的把柄,我那兩位叔祖怎么可能會放過我,說不定會以此要挾我爺爺過繼他們孫子,否則就要把這事擺到族里去讓大家評評理。一看就知道你是從小衣食無憂,哪里懂得什么是財帛動人心,只要能撈到好處,大道理上又過得去,最后的結局只會對我們不利,你只以為堅持你那什么君子之道就能問心無愧了,哈,如果哪一天,我因為你那君子之道流落街頭,你真的會問心無愧么?”
流落街頭?梅佑謙愣了愣,雖說他現(xiàn)在也明白那兩位老先生的目的是春老先生的家產(chǎn),可畢竟是骨肉至親,怎么也不至于絕情到那個地步吧。
溫室里的小樹苗啊,看來我該給你上點肥料了,不然你怎么成長起來呢。春心冷笑一聲,小手一伸,指向了對面買菜的一位老婦人,淡淡的問道:“你認得她么?”
“這……不認得?!?p> “我認得,她在西邊街上住,丈夫早逝,就有一個兒子,她把兒子拉扯大,可親生兒子剛成親兩年,”說到這里,春心嘴角的冷笑更加明顯,“如今,兒子和兒媳婦睡正房,她住廚房邊的雜物間,生火做飯看孫子全歸她管,日常還要做針線賣錢來買菜,倘使三兩天賺不來錢跟兒子要錢,兒媳婦就要鬧上一場,連她兒子自己都會抱怨當娘的好吃懶做?!?p> 梅佑謙呆住了。
“小子,你自己也不想想,如果孝悌恭順是人人都能輕易做到的,圣人們還至于著書立傳教導后人么?你以為光會念那兩句古人的廢話就能做到了?哪個圣人也都沒教過大家怎么喘氣吧,你看誰因為圣人們沒教過喘氣而憋死的?”春心歪歪頭,看梅佑謙還是反應不過來,不由得嘆了口氣,榆木腦袋疙瘩難道就是專門形容他的?
揉揉眉心,她繼續(xù)說道:“你說我撒謊,可我撒謊一次就可以免去一堆麻煩,而且我撒這謊除了令我那兩位叔祖抓不到我家的把柄外,根本不會妨礙到其他人,我為何不能撒謊?你倒是直言不諱了,可你的直言卻能害了我們一家。呵呵,上兵伐謀,到了戰(zhàn)場上,難道你還要這么直來直往的不成?用不了兩個回合,就兵敗如山倒了吧?!?p> “可……這并不是打仗啊?!泵酚又t終于找到了發(fā)言的機會,連忙說道,“不過是家產(chǎn)紛爭,怎么能跟戰(zhàn)爭相提并論?你這話未免言重了?!?p> 春心冷冷的看著梅佑謙,隨后將目光轉向了門口,有一人正邁步走進來。
“對我來說,這就是戰(zhàn)爭,凡是想要破壞我家安定的人,就是我的敵人,凡是想要破壞我家安定的行為,就是向我宣戰(zhàn)?!?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