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9 悲喜兩重天

　　張郃率大軍一路急行，灰土灰臉奔至下辨城外，果見城樓上王旗變幻，一面面旌旗迎風(fēng)招展，獵獵作響，上面一個個“漢”、“諸葛”、“馬”等字樣晃來晃去。

　　張郃頓時怒極，策馬向前，指著城上罵道：“馬謖匹夫，偷襲算什么英雄好漢？快快出城與我決一死戰(zhàn)！”

　　馬謖傲立城頭，微笑著兩手一攤：“張郃小兒，任憑你怎樣叫罵，我是不會出城的。”

　　“你若是好漢就上來砍我！”

　　“你敢上來嗎？”

　　言語間，一股子強(qiáng)烈的鄙視感肆意甩了過去。

　　張郃猛然一怔，忽然覺得這幾句話特別耳熟。尤其是第一句話，分明出自他的原創(chuàng)。

　　十一年前，他與蜀將張飛在宕渠展開大戰(zhàn)，相持五十多天。

　　在那一戰(zhàn)中，面對張飛咄咄逼人的攻勢，他采取堅(jiān)守不戰(zhàn)的戰(zhàn)術(shù)，任憑張飛在山下叫罵，他自巍然不動。

　　而那句“張飛小兒，任你如何叫罵，我是不會下山的”，就是出自彼時他口。

　　之后，張飛為了引他下山，故意假裝飲酒大醉，肆意侮辱他八輩子祖宗。

　　他見勢決定半夜下山襲擊張飛，結(jié)果中了張飛的埋伏。雙方激戰(zhàn)一場，他不敵張飛，敗走。最終被張飛前后包抄，打得大敗而逃。

　　此戰(zhàn)，一直被他視為一生之恥。

　　因?yàn)槟菑堬w取勝之后，還特意刻石留念，遺跡保存至今。

　　唯恐全天下不知道他張郃被張飛干趴下了。

　　一想到這茬，張郃的血壓就直沖腦門。

　　第二句話，他倒是第一次聽，只是覺得微有不爽。

　　但第三句話，張郃已是第四次聽到馬謖說起，每一次聽到，血壓就會莫名升高。

　　第一次是在街亭南山，當(dāng)時馬謖在上他在下，他作為強(qiáng)勢的一方，不但折損兩萬多人馬，還被這句話氣得直咬牙。

　　第二次是在略陽大寨，他還是強(qiáng)勢的一方，卻折損三四千人馬，氣得眼珠子差點(diǎn)迸出眼眶。

　　第三次是在微縣土城。他仍是強(qiáng)勢的一方，但偷襲失敗，再折數(shù)千人馬，被氣得整宿整宿無法安睡。

　　今天是第四次。

　　四次，他都是更強(qiáng)的一方，但……輸?shù)亩际撬?p>　　是他，是他，還是他！

　　這馬謖，堪稱是他一生揮之不去的夢魘。

　　一瞬間，不愉快的往事一幕幕涌現(xiàn)在眼前，全是自己吃癟的場面，令張郃為之氣結(jié)，胸膛劇烈起伏著，卻無從反駁。

　　他是武將，口才非所長，根本懟不過馬謖，何況對方還言之有物，不是亂蓋。

　　只一句話，就深深地傷害了他。

　　張郃憋了半天，身形一晃、喉嚨一咸，張嘴噴出一口老血，氣急敗壞喝道：

　　“攻城！給我攻城！活捉馬謖，踏平此城！”

　　一路急行軍，累得半死才趕到此地的魏軍士兵們聞令，你看我、我看你，遲疑未動。

　　不是他們不聽主將號令，屬實(shí)是此刻攻城，跟送上門自殺沒什么區(qū)別。

　　作為大魏最精銳的士兵，他們不缺勇氣，更不缺理智。

　　游楚與徐邈對望一眼，眼神里盡是擔(dān)憂，前者拱手道：“將軍，兵士們都已疲憊不堪，此時攻城極為不智…還請三思啊！”

　　還有一句話游楚忍著沒說，他覺得張郃能夠意識到。此次后者率五萬人馬進(jìn)攻漢中的軍事行動，失敗了。

　　敗的很徹底。

　　五萬大軍連陽平關(guān)都沒看到，還一路連敗，只剩兩萬余人。倘若再敗下去……失地丟城事小，陛下問罪才是大事。

　　到那時，誰能兜得??？

　　再者，下辨城本就不屬魏國所有，丟了也就丟了，保住剩余有生力量才是關(guān)鍵。

　　再打下去，一旦諸葛亮大軍趕到，與馬謖、西羌等部對魏軍形成合圍，怕是剩下這兩萬多兵馬，都得交代在此地。

　　到那時，誰去守隴西？

　　隴右無兵可用了啊。

　　張郃又噴出一口血，這才覺得淤塞的心口稍微緩和了一些，撫胸咬牙道：“撤退！”

　　聞言，所有魏兵都松了口氣。

　　這樣憋屈的仗，他們打得夠夠的了。

　　可以的話，他們以后都不想再與馬謖交戰(zhàn)了。

　　如果一定要把以后界定一個準(zhǔn)確期限的話……

　　他們希望是一萬年！

　　……

　　魏兵垂頭喪氣退去后，城上蜀軍一片歡呼，士兵們紛紛聚攏在馬謖周圍，目光炙熱而直接。

　　一言退強(qiáng)軍、傷敵將，不戰(zhàn)而勝。馬將軍真乃蜀漢第一…哦不，第二神人也！

　　馬謖享受著眾人的仰慕崇拜，嘿嘿一笑，轉(zhuǎn)身下城，深藏功與名。

　　來到這個時代后，他已經(jīng)對三國時代的生存環(huán)境了若指掌，并深深掌握了其中精髓。

　　這個時代不論文臣還是武將，都特別會罵人，罵起人來那是疾言如刀，言語精練，句句直戳心窩子。

　　心理素質(zhì)一般的人，根本頂不住。

　　一句話就能被氣個半死。

　　譬如：袁術(shù)罵劉備“織席編屨之輩”、張郃罵諸葛亮“諸葛村夫”是出身歧視。

　　龐德罵關(guān)平“疥癩小兒”是年齡歧視。

　　袁紹罵劉備“大耳賊”、禰衡罵夏侯惇“完體將軍”是相貌歧視。

　　天下人罵曹操“曹賊”、罵呂布“三姓家奴”是人品歧視。

　　一言以蔽之，歧視無處不在。

　　但是，想要隔空傷人、奪人性命，得在歧視前面加上“揭短”二字。

　　經(jīng)典范例便是諸葛亮那句“皓首匹夫，蒼鬢老賊、二臣賊子”，從年齡到相貌再到人品，三管齊下，更兼揭短、歧視、罵人三合一，直接否定了王朗生而為人的合法性。

　　如此，王朗焉能不死！

　　當(dāng)一個人意識到自己連呼吸都是罪，且深以為然的時候……那就到了自己終結(jié)自己生命的時候。

　　其實(shí)，不只是文官武將，這個時代小孩子們也很厲害。以讓梨聞名于后世的孔融，十歲時與河南太守李元禮的賓客陳韙發(fā)生了口角，前者諷刺他說：“小時了了，大未必佳?！?p>　　孔融立即反諷道：“觀君小時，必然了了?！?p>　　一句話，就展示了孔融深厚的嘴炮實(shí)力，嗆的陳韙差點(diǎn)當(dāng)場去世。

　　馬謖從后世而來，相比這個時代的古人，他多的不止是一千八百年見識。還多出了一千八百年間，各朝各代噴人的精華。

　　這給了他和任何人對噴的底氣。

　　思緒回轉(zhuǎn)，馬謖打開光屏看了一眼自己的屬性，憧憬起系統(tǒng)接下來的升級方向。

　　不知系統(tǒng)會增加哪些功能？

　　會不會增加查看其他人屬性的功能？

　　會不會增加新的玩法？

　　會不會增加獲得穩(wěn)健點(diǎn)的來源？

　　老實(shí)說，他覺得光靠模擬人生來獲得穩(wěn)健點(diǎn)，屬實(shí)是太慢了。

　　他有暢想過，有朝一日，可以在“系統(tǒng)商城”里，買完糧食買士兵、買完士兵買裝備、買完裝備買馬匹、買完馬匹買人口，買完人口買美女……算了，女人只會影響他匡扶漢室的大業(yè)，不要也罷。

　　他暢想著光靠買買買，就讓蜀漢成為三國最強(qiáng)實(shí)力，然后像曹操南征一樣，興兵百萬，平推天下。

　　就是不知道這個夢想能不能實(shí)現(xiàn)……

　　馬謖視線飄忽，陷入遐思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