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過去了,明月依然沒有醒來。宮中的胡太醫(yī)來了之后,也診斷說公主無恙。又查驗了公主的飲食起居,并沒有任何異樣。皇帝也知曉了此事,因林慕白正在外替他平亂,倒也沒有怪罪林府的意思。眾人懸著的心終于都落了下來。既然都說無恙,那就讓她繼續(xù)睡著吧。最好永遠都不要醒,大家都在心里暗暗想道。
對于這件事,皇帝只是象征性地派了三皇子前來探望公主,同時賞賜了一些補品。說起這三皇子晟玄淵,在熙朝四位皇子中,只有他是皇后所出,身份高貴,是名正言順的太子人選。偏偏在他三歲時,皇后便撒手人寰?;实劭蓱z這沒娘的孩子,很是疼愛了他幾年。但自從八年前最受寵愛的宸妃誕下了四皇子晟玄明后,皇帝便漸漸忽視了他。另外兩個皇子都有母親的照拂,雖比不上四皇子那般受寵,但日子也過得滋滋潤潤。唯有他,小小年紀(jì)便沒有了娘,又失去了父親的寵愛,免不了時不時就要受其他幾個皇子的欺負,甚至一些有點頭臉的宮女太監(jiān)也不把他放在眼里。這種生活使得他很早便成熟起來,形成了沉郁隱忍的性格,和他的年紀(jì)大不相符?;实垡娝⌒∧昙o(jì)行事便十分沉穩(wěn),于是早早就放手讓他辦起了差事。這次派他到林府來,表面是要禮節(jié)性地探視一下公主,其實是皇帝對此事心存懷疑,打算令三皇子帶一個醫(yī)術(shù)最高超的太醫(yī)再次探查一番。
自打一年前的中秋險些中毒之后,皇帝便對林慕白起了戒心。他疑心林慕白可能在江南時就已經(jīng)和白蓮教的人有所勾連,故意在圍剿行動中放走了匪首。但由于沒有證據(jù),且林家?guī)状硕紴槲醭⑾铝撕柜R功勞,因此皇帝的猜測只能暫擱一邊。這次明月的事情,令他本就繃著的神經(jīng)更是緊了一緊。素聞白蓮教除了妖言惑眾,還常常使用毒物控制教徒。明月莫名其妙昏睡不醒,說不定就是什么人下了毒。若能查出幕后之人,也許就能找出林慕白與白蓮教之間的聯(lián)系來。
林夫人的身子已有些沉重起來,行動不方便,因此就由觀云陪同著晟玄淵并隨行太醫(yī)去了梅苑。
晟玄淵進了屋后只遠遠在桌邊坐著,似乎并不關(guān)心他那姑姑的狀況,只擺擺手讓太醫(yī)過去查看。那太醫(yī)仔細診過后,又詢問了梅香一些日常飲食起居事宜。問畢,走過來對晟玄淵說道:“殿下,胡太醫(yī)所言不虛,公主的狀況確實很健康,與常人無異?!?p> “你確信不是中毒嗎?”
那太醫(yī)搖了搖頭答道:“臣已仔細查驗過,并無任何中毒跡象?!?p> 晟玄淵聽了只是冷冷說道:“這世間并不是沒有吃了不著痕跡的毒藥?!?p> “您說的是,并不排除這種可能。不過,窮盡臣畢生所學(xué)也從未聽說過會出現(xiàn)公主這種跡象的藥。故臣認為可能性不大?!?p> “嗯?!标尚Y臉上淡淡的,讓人猜不出他在想什么。當(dāng)?shù)紫氯苏谛⌒囊硪泶@主子的心思時,晟玄淵卻起身走了出去,大家慌忙跟在后邊離開了梅苑。
觀云在府門前正準(zhǔn)備恭送他們離開時,那三皇子正要上馬時,卻像想起了什么似的,突然頓住了,轉(zhuǎn)身朝觀云走了過來,在他耳邊用極輕的、只有他們二人能聽到的音量說道:“我記得你有個妹妹,叫芷蘭的,很是聰明呢。聽說懂點醫(yī)術(shù)?”
觀云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愣了一下,猜不出深意的他只好謹(jǐn)慎答道:“舍妹生性頑劣,不過胡亂翻些書看罷了,當(dāng)不得真的?!?p> 晟玄淵聽了這話并沒有說什么,只是高深莫測地微微一笑便上了馬。眾人看得俱是呆了,暗道這三皇子還真是體恤下人,自知這張臉一笑傾城風(fēng)華絕代,故整日面無表情以提高大家的辦事效率。
送走了三皇子一行人,大家還沒來得及松口氣,便收到了來信說林慕白一行人已在路上,這兩日間就要到京。據(jù)說林慕白此去陜西率眾一舉擊潰了匪寇,當(dāng)?shù)匕傩兆允歉卸鞔鞯拢炝舳鄷r不肯讓他離去,好不容易才上了路,這次凱旋回京后勢必還會有許多人登門祝賀。于是林府上上下下又開始馬不停蹄地忙碌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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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宮,御書房。皇帝正站在桌前執(zhí)筆練字,聽到太監(jiān)來報三皇子求見,頭也不抬地說道:“讓他進來吧?!闭f話間筆也未停,一手狂草練得是揮毫落紙如云煙。
當(dāng)皇帝聽完晟玄淵簡短平淡的稟報后便問道:“在你看來,趙、胡兩位太醫(yī)的看法是否可信?”
晟玄淵答道:“兒臣認為十分可信?!?p> 皇帝聽了這話并不十分滿意,說道:“許是有人下了一種罕見的毒藥?”
“依兒臣看來是不可能的。明月公主并不是什么緊要人物,犯不著給她下毒。更何況世間病癥何其之多,有很多病都是匪夷所思聞所未聞的。此事不過是公主福淺命薄而已,染上了怪病。”
“唔,知道了。你下去吧,差事辦得不錯?!?p> “謝父皇謬贊,兒臣告退?!?p> 離開了御書房的晟玄淵抬頭看看天色,只見天邊大片大片的火燒云拱著斜陽漸漸西落,腦中忽然浮起了一年前的那個傍晚,他和觀云在林府書房看到的那個窩在椅中翻著醫(yī)書的小小身影。不知為何,從趙大夫說可能會有這種罕見毒藥開始,他就有一種奇怪的直覺,林家的小丫頭可能和此事有關(guān)。不過也只是猜測罷了,他才不管那明月到底是不是真病了。從小生長在宮中的他深知女人間的各種爭斗手段,像明月這樣一身是非的人,就算真的被人下了毒也是活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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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天深夜時分,林府里勞碌了一天的人們大多都已沉沉入睡了,只有守夜人的燈籠在路上忽明忽滅地晃晃蕩蕩。一個身著夜行衣的黑影不知從哪里竄了出來,身形輕快飛速地在屋頂間穿梭來去,直到蘭苑,在芷蘭住的那屋房頂上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