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古代言情

青竹夢

    晚上送走賓客后,老太太的院子里依然燈火通明,各房的大小主子都聚集在老太太的身邊,這還是雨竹第一次清楚的見到幾位叔伯,因?yàn)橥砩鲜羌已?,就可以隨意一些。

  林遠(yuǎn)之四兄弟帶著男孩子們在東花廳里敲打著,太太們則忙著整治酒席和陪老太太說話,雨蘭、雨竹和雨菊都坐著繡墩,圍在史氏的身邊,史氏年紀(jì)大了喜歡熱鬧,孫子牽扯較大,不可隨意寵愛,今年好不容易四個孫女全在身邊,本指著能多些人湊湊趣,承歡膝下,沒成想雨梅害人先害己,現(xiàn)在沒命的折騰那頭發(fā),丫鬟來報現(xiàn)在整個人都有些神經(jīng)兮兮的,什么東西都往頭上折騰,雨蘭又是個假清高的,說句話都要瞄一眼崔氏的反應(yīng),沒趣的緊,最金貴的三小姐又是心不在焉的,最小的就更別指望了,那畏畏縮縮的樣子看著就讓人來氣。媳婦們更是不行,平常范氏倒是個能說的,可今兒怎么也像個鋸嘴的葫蘆,一臉菜色,老太太心里一個咯噔,莫不是宗壽那孩子病又重了?

  對長孫史氏還是很看重的,當(dāng)下就把范氏喊過來詢問。

  范氏聽了咬著牙,只覺得自己委屈的要命,也不顧還有小輩在場,拿著帕子捂住臉就哭了起來:“老太太,你要為我做主啊,這么些年媳婦也是勞心勞力,即使沒有功勞那也有苦勞啊,大爺喜歡什么女人我何曾攔過,為何要弄個外室來打我的臉啊。”

  史氏一聽外室兩個字就氣的直打哆嗦:“糊涂,這話也是能隨便說的?!北境煞▽ν馐疫€是很嚴(yán)苛的,官員一旦被發(fā)現(xiàn)養(yǎng)了外室,一經(jīng)御史彈劾那立馬就是回家種田啊,而且為保障嫡妻嫡子的地位,外室之子是不得上家譜的。不過這種養(yǎng)外室的情況很少,一般官員侯爵看中什么女人就直接帶回家,根本沒必要冒風(fēng)險養(yǎng)在外面,嫡妻一般對這種門第不顯的妾還是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

  范氏索性豁了出去,哭叫道:“媳婦還盼著這是假的呢,可那個狐貍精生的女兒都自己找上門來了,現(xiàn)在還在我的院子里呢。”

  雨竹低下頭,隨著雨蘭雨菊一起悄悄退了出去,這就不是她們未出閣的女兒能聽的了。姐妹三人退到左邊的耳房里,雨蘭冷哼一聲:“不知道打哪兒來的騙子,真以為侯府是那么好訛的嗎?”

  雨竹嘆了口氣,這庶姐雖說最近安分了不少,可這沖動魯莽的性子還真是定了型改不了了,便開口解釋道:“我覺得不是假的?!?p>  這下不僅是雨蘭不信了,連雨菊都抬起頭來表示懷疑。

  “我猜這外室所生之女就是潤心姐姐。”

  “什么,怎么會是她?!?p>  雨竹皺著眉頭解釋道:“本來聽云霓云霞說她是外室所生之女,我還不相信,真要是外室所生之女怎么會被接族塾里來,現(xiàn)在看來,如果潤心姐姐的父親是大伯父那就很好解釋了,只是一句話的事,雖然不能認(rèn)下來,但送進(jìn)族塾還是很容易辦到的。”端過華箬送上來的茶水抿了一口,接著道:“恐怕潤心姐姐自己也是知道的,所以才老纏著要去雨梅姐姐房里玩,其實(shí)是想混進(jìn)內(nèi)院找大伯父吧?!?p>  “找大伯父做什么,既然大伯父讓她娘做了外室,那就是不打算認(rèn)下了啊?!庇昃毡爤A了眼睛,疑惑道。她今年已經(jīng)十歲,加上四房并沒有嫡女,趙氏也并不苛待她,平時除了被雨梅欺負(fù)欺負(fù)日子還是很好過的,跟在趙氏身邊也學(xué)了些東西,對這些事情已經(jīng)有些了解。

  是啊,連雨菊都能看明白的問題,為什么潤心就不懂呢,縱使強(qiáng)逼著入了林家門,一定會被老太太和大太太視為眼中釘肉中刺,還不如依著些許那個便宜爹的情分為自己謀些好處。

  雨竹聽著隔壁范氏的哭聲漸弱,料想談話已經(jīng)結(jié)束,便站起身來準(zhǔn)備進(jìn)去,心里下定決心把潤心的事情丟在一邊,因?yàn)樗m然今天受了很多氣,可照云霞云霓的表現(xiàn)看,她以前受的刺心話也不少,肯定比今天的難聽,為何今天沒有忍下去呢?

  冷漠的轉(zhuǎn)身進(jìn)了正屋,雨竹為自己原先的憐憫而可惜,歸根到底還是貪欲,被見到的那般富貴糊住了眼,迷了心智罷了。

  捅到了老太太面前那就只能看她的命了。

  看老太太那面色不好的樣子,雨竹狗腿的倒茶端水,剛剛發(fā)呆是擔(dān)心潤心,現(xiàn)在還是先伺候好祖母大人吧。

  不得不說美人的效應(yīng)是巨大的,史氏剛才看多了范氏那涕淚交流的模樣,此刻看到雨竹水潤潤的小臉,噙著微笑的畫兒一般的小模樣,只覺得賞心悅目,心情舒暢,接過茶杯臉色也好轉(zhuǎn)了不少,見范氏還在下面抹淚著眼淚,沒好氣道:“行了,在小輩面前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樣子?!?p>  這時崔氏喜氣洋洋的從門外疾步走來,歡喜道:“老太太,季哥兒回來給您祝壽了。”

  史氏一聽心情更好了,臉上笑開了一朵兒花,連連道:“快,快讓他進(jìn)來,一定累壞了吧,從兵營回來好遠(yuǎn)的路,這會兒到一定早上就趕路了?!币贿叿愿姥诀呲s緊上茶上點(diǎn)心。

  雨竹也眼睛亮亮的,好久沒見四哥了,怪想念的,不知道練成啥樣了,變瘦了沒,黑了沒?

  片刻就有一修長的身影出現(xiàn)在了門口,史氏看著林宗季那龍行虎步的樣子只覺得仿佛見到了老侯爺年輕時候的模樣,一時間又是欣慰又是難過,眼淚就這么流了下來,倒把林宗季嚇了一跳,忙跪了下來,朗聲道:“祖母,孫兒不孝,回來晚了,孫兒祝您福如東海、壽比南山!”

  “好,好,回來就好,有什么晚不晚的,餓了吧,先吃點(diǎn)點(diǎn)心墊墊。”史氏趕緊擦了眼淚,慈愛得親自上前扶起林宗季,拉著他的手不住的端詳。

  林宗季不好意思的紅了臉,以前從沒和祖母這么親昵過,一時間有些不適應(yīng),忽然間想起什么,趕緊和老太太說道:“祖母,程大哥也來了,他本來也有事要回家一趟,就先來給您拜個壽?!?p>  “哦,是程家的孩子,快,趕緊把人請進(jìn)來。”想了想又道:“竹丫頭,你們先去次間后面避一避,反正隔著簾子也瞧不見。”

  真是煩死個人,除了家人誰都不能見,雨竹嘀咕著向沖她傻笑的四哥呲牙咧嘴做了個鬼臉,行過禮后就進(jìn)了西邊次間。反正外面看不見,雨蘭、雨菊告狀她也不怕,雨竹便懶得裝乖,悄悄透過門簾往外張望,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終于看到門口處有人進(jìn)來。

  來人身穿一襲貴族男子常穿的圓領(lǐng)襕衫,領(lǐng)口和袖口都繡著雅致竹葉花紋,腰間精致的襞積完美的勾勒出那勁瘦的腰身。棱角分明的臉龐透著一股勃勃英氣。外表看起來有些不羈,但眼里不經(jīng)意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小看,男人行禮不卑不亢,站在那里自有一股氣勢流轉(zhuǎn)周圍。

  雨竹偷偷把簾子邊上掀開一條縫,借著簾子的遮擋肆無忌憚的打量著,哇,這身高該有一米八了吧,嗯,偉岸這個詞就是為他量身打造的嘛,看那古銅色的皮膚,這才是男人啊,多不容易,本朝重文輕武,男子基本都以讀書做官為出路,看看林家這些個男人,一溜的膚白如玉,擱這里是俊美斯文,到現(xiàn)代那就是小白臉、牛郎啊,文弱書生什么的最沒勁了。

  正欣賞的歡快,忽然聽得外間有了聲音。

  “呵呵,這么晚了還勞程公子特意走一趟,倒叫我不安,吃飯了不曾?和季哥兒一起用些吧,都是現(xiàn)成的?!笔肥闲Φ煤軣崆?,“噢,瞧我都高興糊涂了,快請坐?!币贿叴叽傺诀呲s緊再去廚房催飯。

  “不用麻煩,晚輩這就要回去了,家中還有事,就不打擾了?!?p>  雨竹一個踉蹌,認(rèn)命的扶住門邊,嗚嗚出聲,這身子怎么這么不爭氣啊,聽個聲音就軟,你還能更沒出息點(diǎn)不?猛然間看到那個男人墨黑的眼睛往這邊掃了一下,雨竹慌忙放下簾子,扶著墻離門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偷看可以,可不被發(fā)現(xiàn)是前提。

  “晚輩告辭了?!?p>  程巽勛說著就又行了一禮,這回轉(zhuǎn)身出去的時候,眼角余光又往次間那邊掃了一眼。正好看到剛剛自己驚鴻一瞥的精致繡鞋慌慌張張的離開了,不禁淡淡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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