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的院子因為陰天有些暗沉,院中用石板鋪就的道路沾著些水跡,看著這些水跡流去的方向,想來是從外面送去了廚房的。
丫鬟的房間挨著主家臥房,她們竟就這樣背地里說主人的壞話。
崔沂婷站在門外,即便自己進(jìn)去也喝止不了兩個丫鬟。雖然她們的身契在她手里,但都是太傅府的人,她想發(fā)落也得看太傅府愿不愿意。因此她選擇不進(jìn)去并且轉(zhuǎn)身就走……
到得廚房門外,聽到了柴哥夫妻二人的對話。
也不知柴哥何時回來的,興許交代了山莊內(nèi)看棚子的伙計后就回來了,比她的腳程快多了。
崔沂婷本不想偷聽夫妻二人的對話,但他們一個背對著門燒火,一個背對著門給鍋里添水,還說著話,事做得投入,話說得投入便絲毫沒注意門外。
楊嫂子說:“……賀兄弟要在溪水上游建一座供他們玩樂的東西,可他不知道,溪水流向山下,山下的村民要靠這處水源生活?!?p> “你別管,他們都是官宦子弟,自有處事方式,少管。”
“我只怕那玩樂的東西建起來污了那溪水,下游百姓就無法生活了?!睏钌┳訃@息一聲,“若村民們找上來,賀兄弟他們或許不在這邊,你我夫妻要怎么辦?”
“不如這樣,等晚上賀兄弟回來,我來跟他說?!?p> “你別!”楊嫂子趕忙阻止,“若不是賀兄弟收留你我二人,我們就得回鄉(xiāng),離開那么久回去哪還有你我的立錐之地,是他救了你我二人的性命……”
“柴哥楊嫂?!贝抟舒么驍嗔藯钌┑脑?,“正因如此你們才該把自己的想法說出來?!?p> “少夫人……”柴哥楊嫂二人臉色瞬間煞白。
崔沂婷繼續(xù)說道:“一人計短二人計長,即便是諸葛亮也做不到面面俱到,何況夫君。柴哥楊嫂幫忙多想想,等這暢樂園建起來才能少些麻煩,你們說是不是?”
柴哥楊嫂收起驚詫的表情,心中生出幾分感激來,楊嫂紅著臉垂下頭,“少夫人不要將我夫妻二人今日的談話告知賀兄弟?!?p> “楊嫂,我叫你嫂子你叫我少夫人,這不是見外了嗎?”
楊嫂抬起頭,見崔沂婷臉上帶笑,立即說道:“弟妹。”
“哎。”崔沂婷走進(jìn)廚房,說道:“夫君晚些時候要同朋友們喝酒,我想跟二位說一聲,多整治幾個菜出來?!?p> “我二人省得?!睏钌┱f道:“叔老爺夫妻也要一起用飯,不知二位可有忌口?”
“沒有沒有,柴哥楊嫂盡管做,我叔叔嬸嬸都愛的?!?p> 崔沂婷說著被夫婦二人送出廚房,大家夫人沾染油煙味可是不好。
離開廚房,崔沂婷看到了從廂房走出來的兩個丫鬟。
她們一臉忐忑不安,崔沂婷假裝沒看到,讓倆丫鬟伺候她換衣洗漱。晚上她要見客,可不能穿家常衣裳。
剛換了衣裳,嬸嬸帶著個小丫頭從外面回來了。
這小丫頭不是別人,正是柴哥楊嫂的養(yǎng)女楊柳。
原本嬸嬸是和崔沂婷一起檢查牲畜的棚子的。后來,楊柳從一旁路過,嬸嬸問她去哪里,她說去山上喂鹿。嬸嬸跟崔沂婷一樣也是沒見過鹿的,于是便說,你一個小丫頭怎么能一個人滿山跑,不如奶奶跟著你一起上山?
崔沂婷的這位嬸嬸,天然帶著幾分溫和慈祥,小姑娘笑著答應(yīng)。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祖孫二人一起上了山,徒留崔沂婷自己在那里,檢查牲畜的住宿環(huán)境。
午后,天空又下起雨來。
原本翠綠的山色,像被調(diào)濃了色調(diào),整體綠的發(fā)暗。
叔叔和賀珩,并五個年輕公子在這樣的雨色中一起跑進(jìn)了院子。
崔沂婷和嬸嬸并兩個丫鬟以及柴哥楊嫂和楊柳幾人,一起遞水送干衣服,一通忙亂下來天已經(jīng)黑透了。
廂房內(nèi),不大的空間斜對角擺了兩桌席面。席面上有雞有鴨還有魚,另有幾道時令蔬菜、瓜果,當(dāng)然,少不了幾壺小酒。
崔沂婷被賀珩拉到身邊,與他的朋友一一認(rèn)識。
“這是禮部侍郎家的公子何若星。”賀珩指著一個娃娃臉,一身墨綠色繡銀線華服的公子說。
“嫂夫人好?!焙稳粜悄樕系谋砬槊銖?qiáng),眼神閃躲,似有心事。
崔沂婷正想關(guān)心一下,話沒出口就被賀珩一把拉住,他將她帶去一旁,指著一個鵝黃色繡花的少年人道:“這位可是大大的有名?!?p> “賀珩你又欠打了?”文敬成兇惡地瞪了賀珩一眼,然后拱手為禮,“嫂夫人?!?p> 駱英一身淺褐色短打,雙手抱拳道:“見過嫂嫂。”
崔沂婷下意識抱拳,“好說好說?!?p> 賀珩險些笑出聲,一旁崔家叔叔給崔沂婷打圓場,“諸位莫怪,我這侄女小時候隨她父親學(xué)過幾日三腳貓功夫,這抱拳禮是那會子學(xué)的,只怕是刻在腦子里,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p> 賀珩也趕忙周旋,給崔沂婷遞梯子,“駱英出身武行,如今在巡城司負(fù)責(zé)安防?!?p> “小卒而已,不提也罷。”駱英臉上一閃而逝的羞愧。
崔沂婷想要說幾句,另一人作揖,道:“在下廖毅,家父戶部侍郎廖左明,嫂夫人好!”
“你也好?!贝抟舒靡呀?jīng)忘記之前要說什么了,因為下一個已經(jīng)向她行禮了。
“問嫂嫂安,小弟談化朗,家父在戶部任侍中。”
崔沂婷一一拜見道:“諸位兄弟多禮了,快快請坐?!?p> 賀珩對崔沂婷說:“我同談化朗是同年生的,不過我倆差一個月。廖毅成婚最早,但他比我小一年。其余幾個都是十七八歲,這個文敬成,他是尚書之子,跟你大表哥尺逸松是同窗?!?p> “文兄弟才學(xué)必然在我表哥之上?!?p> “不敢當(dāng)不敢當(dāng)。”文敬成笑著道:“比尺兄略早些進(jìn)了書院而已。”
賀珩卻說:“姓文的,過分的謙虛就是驕傲?!?p> 文敬成瞪了他一眼,不再說話。
崔沂婷笑了,感覺這倆人之間一定有故事。
“好了,諸位動筷吧!大家都等急了?!闭劵誓闷鹂曜?,非常不客氣的加了第一筷。
另一邊已經(jīng)落座的叔叔嬸嬸,早就吃了半飽。
“叔叔嬸嬸,侄女婿敬你們?!辟R珩端起酒杯去了另一桌。
一時間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酒過三巡,崔沂婷與嬸嬸已經(jīng)吃飽喝足,見男人們還要再敘話,深知他們不到深夜絕不散場,二人也不等待,打過招呼,各自回房。
又不知過了多久,臥室的門被人推開。
“睡了嗎?”
崔沂婷自然沒睡,她起身給男人換了衣裳,簡單擦拭又給他灌了杯茶。
“醒著嗎?”
“沒喝多少?!辟R珩揉揉脹痛的眼睛,被崔沂婷扶到床榻上。
崔沂婷將柴哥楊嫂二人的擔(dān)憂說了,然后又給出解決辦法。
“我想著,不如給山下村里的人打兩口井,這樣他們也不會因為水源找我們的麻煩。”
“這個主意正,等天亮我就吩咐人去辦?!?p> 崔沂婷抿嘴帶了幾分笑意,道:“何若星何公子似有心事?!?p> “他有些左右搖擺,我能理解。畢竟,我要做得事不一定成,若是不成……”
“一定能成?!贝抟舒帽еR珩,“我身家性命全在你身上,定然全力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