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剛邁入四月下旬,早上的氣溫還有些微涼,踏過路邊的草叢,垂在腳面的衣擺和露在外面的鞋尖很快被露水沾濕。
寧娘挎著個竹編的籃子,包著人參的布包放在籃子里,上面又仔細(xì)地蓋了一層布,牽著安雪出了門子。
從家里出來,往鬧市區(qū)也就是元寶街走必然會經(jīng)過清風(fēng)學(xué)院,走到清風(fēng)學(xué)院快步一刻鐘的時間,天色還早,清風(fēng)學(xué)院門口只有幾個仆役在打掃。
清風(fēng)學(xué)院往東走不過五六分鐘便是元寶街。街口便有零星幾家早餐攤子正在做著開張前的準(zhǔn)備,賣菜的攤子出的倒是多些,此刻街上的行人不多。早市至少要六點鐘左右才會熱鬧。
位于城北的元寶街和城南的中水街是清風(fēng)鎮(zhèn)最熱鬧的兩條街道,元寶街的街道兩旁綢緞鋪子首飾鋪子糕點鋪子酒樓客棧當(dāng)鋪布莊成衣鋪子等各色商鋪林立,街道邊還有一些小攤位,雖然大部分都還沒開張營業(yè),卻也能預(yù)想到白日里的熱鬧。
最讓寧娘無語的一個發(fā)現(xiàn)是,元寶街的兩個街口。這一邊連著的是教書育人的清風(fēng)書院,那一邊挨著的卻是鎮(zhèn)上最出名的胭脂巷。
也不知是先有這學(xué)院還是先有胭脂巷,亦或是清風(fēng)學(xué)院建在鬧市之中為著考驗莘莘學(xué)子們的意志力,還是元寶街依傍著清風(fēng)學(xué)院才有了今日的繁華昌盛。
寧娘“望了一眼”隨身廚房里的時鐘,早上四點四十分,無奈的苦笑。自己光想著早上人少便宜行事,卻忽略了店鋪一般要早上七八點鐘才會開門。
“娘親,我餓。”安雪扯了扯安寧娘的衣袖,小聲的說。
“雪兒你看,前面有包子豆汁兒油條血羹粉羹灌肺炒肺魚肉粥,你想吃哪個?”安寧娘指著前面連著的幾個早餐攤子對安雪說。
安雪歪著頭,打量了一會兒,然后下定決心仰著頭望著安寧娘用詢問的語氣回答說:“娘親,我想喝豆汁兒吃包子,可以么?”賣豆汁兒和賣包子的不是一家。
“當(dāng)然可以。我們現(xiàn)在就去吃?!睍r間很充裕,安寧娘護(hù)著竹籃,牽著安雪在賣豆汁兒的攤子買了兩碗豆汁兒,跟他打個商量拿到旁邊賣包子的攤位上去吃,可能是經(jīng)常有客人這么干,攤主很痛快地答應(yīng)了。
夏朝的豆汁兒味道淳厚,包子皮薄餡兒大味道雖然淡一點,不過搭配著贈送的一小碟蘿卜咸菜,剛剛好。
安寧娘吃得快,在安雪小口小口的喝著豆汁兒時,她跟舀豆汁兒的伙計詢問了縣城里藥鋪的位置。然后便望著開始漸漸熱鬧的街道思考著一會兒去哪家藥鋪將懷里的人參賣掉最好。
清風(fēng)縣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人口也有二十來萬,地理位置稱不上大好,但是距離京城卻也算近的,雇個馬車日行八十里也就十天半個月的路程。縣城一共有六家藥鋪,城南兩家,城北兩個,城東和城西各一個。據(jù)伙計介紹城北有一家慈濟(jì)藥鋪診金和藥價都相對厚道,這間藥鋪她也有印象,這次她生病吃的藥也是從這家藥鋪買來的。但是麻煩的也在這兒,藥鋪里的坐堂大夫認(rèn)得自己,寧娘今天打算做的是一錘子買賣,想盡量保證無后顧之憂的,因此這家藥鋪只得第一個淘汰。
“娘親,我吃飽了?!卑惭┤鰦傻膿е矊幠锏母觳舱f。
“我們雪兒真乖,全部都喝完了?!卑矊幠铼剟畹脑诎惭┑男∧樕嫌H了一口。
清風(fēng)鎮(zhèn)民風(fēng)淳樸,安寧娘走了半晌也不見有長得兇神惡煞的地痞流氓或者大腹便便的紈绔子弟經(jīng)過,或者是她打開的時間不對,這個時間壞人都還沒起身。總之,安寧娘母女倆在大街上走的一路相安無事。
安寧娘不時還在菜攤前駐足,看看都有那些蔬菜上市,并且詢問下價格。
大蔥五文錢一捆,小嫩蔥十文錢一小扎,大頭蒜一文錢一個,菘菜也就是大白菜論筐三十文錢,一顆五文錢,叫不出名的山野菜一文錢一小把,胡蘿卜四文錢一斤,瘦豬肉九十文,肥些的五花肉要一百三十文一斤,羊肉價格更貴一些,一條差不多兩斤沉的活魚要一百五十文一條,死魚要便宜二十文。
素包子三道五文錢一個,饅頭一文錢一個,沒油的大餅子兩文錢,油餅要五文,白色的糖塊一文錢一塊,灌肺炒肺二十文一份,大棗一文錢三個,梨三文一個。
草鞋五十文一雙,絲鞋八十文,最貴的是布鞋,一百六十文一雙。
裹著好聞的香草的荷包三十文一個,編著結(jié)的紅頭繩六文錢,看著做工料子都很一般的頭花二十文錢一對。
寧娘將布包放到籃子底部,又挑著新鮮便宜的菜買了一些放在上頭。一斤左右的蔥一把花費十文錢,一小捆蒜手拎起估算四兩左右八文錢,五文錢一顆大白菜,一斤胡蘿卜兩文錢。三十文錢便塞滿了一籃子,拎著沉甸甸,讓寧娘對夏朝的物價有了切實的認(rèn)識。
寧娘在豬肉攤子前看老板揮舞著刀手起刀落,手法干凈精準(zhǔn)的切下客戶要求的斤數(shù)重量,幾乎分毫不差,敬佩不已。不過,摸了摸腰間的荷包,里面只有將將能夠買一斤豬肉的錢。
嘆息,還是去藥鋪賣人參先吧。
一邊走一邊打聽來到城西的藥鋪,藥鋪的坐堂大夫給出了三十二兩銀子的價格,對價格心理落差太大,寧娘的表情便帶出了詫異和不可置信。大夫給人看病也是一個察言觀色的活兒,更何況寧娘不相信的表情那么的明顯。大夫也不惱,捋了捋垂在胸前的美須,給出了他的理由:人參年份太少——也就是個十來年的參,當(dāng)然為何長得比同齡的參要大,他很疑惑不解;品相一般;保存方式不正確;藥效一般。
聽到大夫的解釋,寧娘大約也猜到了自己這個人參的“出身”有問題,應(yīng)該不是野生參,而是人工種植的。
貨比三家,不止說的是買東西,賣東西也是這樣。
一番唇槍舌戰(zhàn)后,人參的身價只漲了二兩銀子,寧娘搖搖頭表示不滿意,離開了藥鋪。坐堂大夫沒有再挽留,在他看來,除非哪個藥鋪的大夫功力不大,看走了眼,否則這個人參的價格也就在四十兩以內(nèi)。一個不成氣候的人參,對他的藥鋪來講并不急需。
果真寧娘最后將人參賣給了城東的藥鋪,賣了三十八兩銀子。
這個結(jié)果對寧娘來說,是差強(qiáng)人意,可目前囊中羞澀的她,也是一筆不菲的收獲。這個數(shù)字,是安寧娘給別人當(dāng)了六年姨娘攢下的未能帶走的私房錢的一半,也不知她這個前身辛苦攢下的私房錢被那個不開眼的奴才給瓜分了。
安寧娘讓掌柜的給自己六錠五兩銀子,六錠一兩重的銀子,以及兩貫錢又一百一串的四串銅錢。這個要求雖然繁瑣些,寧娘講出口也覺得有些羞赧,掌柜的卻很是理解,吩咐伙計按照她的要求支付了。
人窮志短,安寧娘很沒出息將銅子的數(shù)量都數(shù)了一個遍,確定無誤后才在伙計的白眼里訕訕一笑告辭離開。
安雪看著娘親雜耍一般的就“變出”白花花的銀子,開心的呵呵直笑,在小孩子的心里,父母總是三頭六臂無所不能,因此對于安寧娘如何用一根“蘿卜”賺得這些銀錢,安雪一點疑惑都沒有的就接受了。
懷揣著“巨款”的寧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帶著安雪在城東繞了一個大圈差點將自己都繞暈將安雪繞到累得直告饒后,才又繞回了元寶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