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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衣青年笑聲一停,便朝孫樂看去。
孫樂在他大笑的時候,徑直拿過酒壺給自己倒了一杯酒。她端著酒杯,小小地抿了一口,她眉頭皺得緊緊小心地咽下去,剛咽完,她又緊皺眉頭抿了一口。她又要喝,又要愁眉苦臉一臉難受相。
她這個樣子,令得麻衣青年又是一陣笑。他一邊笑,一邊伸手提壺替孫樂倒著酒,說道:“小姑娘這般喝酒法,怕是所有的酒徒都會為之生怒了。哈哈哈?!?p> 孫樂連喝了三口才停下來,她聞言笑道:“這酒比常酒烈了太多,我想知道它有何妙處,便忍著性子連品了三口?!?、
麻衣青年挑眉道:“這可是我特意帶來的酒。那你可是品出它的妙處了?”
孫樂搖頭,“只是特辣又有酸澀刮喉之感?!?p> 麻衣青年哈哈大笑起來。
他瞅著孫樂樂道:“你這小姑娘確是與別的姑娘不同。”
他正色地看著孫樂,叉手一禮,朗聲說道:“孫樂,這次義某是特意感謝你而來。你上次所說的話令得義某茅塞頓開,多日陰霾一朝得解。這一言之恩,義某感激不已!姑娘但有所求,盡管道來,但義某所能,必竭盡全力!”
果然是為了這事。
孫樂抬頭看著麻衣青年,輕輕一笑,朗聲說道:“丈夫生世于本當(dāng)暢意而行!那日你走你的,我說我的,哪來什么恩和義?”
她說到這里,睨眼瞟著麻衣青年,有點悶悶地說道:“義公子把這點小事分得如此清楚,末免太也無趣!”
孫樂的話一落地,麻衣青年先是一怔,轉(zhuǎn)眼便哈哈大笑起來。
他的笑聲十分響亮,又震得屋梁簌簌作響。大笑當(dāng)中,他重重地桌子上一拍,在一陣酒壺碗筷的劇烈搖晃中大聲說道:“好!說得好!義某確實太也拘束,太也無趣了!”
他哈哈大笑中,把手中巨大的酒斟遞到孫樂面前,大聲說道:“孫樂,來,我們干上一杯!”
孫樂微微一笑,伸出自己手中的小小酒杯與他巨大的酒斟碰了碰。她的酒杯極小,是那種只容半兩酒的貴族所用的玉杯,而麻衣青年酒斟極大,是足可以容一兩斤酒水的特大陶杯。這一大一小一碰,麻衣青年又是一愣,轉(zhuǎn)眼笑得更大聲了。
孫樂本來小心,此刻聽到他這大笑聲,心中也是大放。這一放之下,她便不顧酒的辛辣,仰頭把手中的酒水一飲而盡!
麻衣青年見她如此豪爽,抬頭也是一陣牛飲!當(dāng)他一口飲盡把酒斟朝幾面上重重一放時,卻發(fā)現(xiàn)孫樂小臉被酒沖得通紅,正張著嘴努力地喘著氣,十分狼狽。
他看到孫樂這副模樣,再想到她說話行事的小大人風(fēng)范,又是一陣好笑。
孫樂見到他的笑容,不由脖子一梗,倔強地瞪著他說道:“你笑什么?小二,拿黃酒來!義大哥,我喝這黃酒,你喝你的酒,保準(zhǔn)你喝一杯我也可以喝一杯!”
她說倒是說得豪氣,可麻衣青年瞄了一眼她那小小的玉杯,再瞟一眼自己的大斟,便更是感覺到好笑。這時小二已拿來了店中的陳釀黃酒。
孫樂一手接過小二手中的酒壺,給自己的小杯子倒了一杯。就這樣,她飲一小杯,麻衣青年飲一大杯,兩人大喝起來。
喝了幾杯后,孫樂看著麻衣青年,不由問道:“義大哥,那日你如此郁郁寡歡,卻不知是遇上了什么傷心事?”
麻衣青年剛剛仰頭狂飲完,聽她這么一問,端正威嚴(yán)的臉上的笑容瞬間收去,一抹痛楚流露出來。
他苦笑了一下,抬頭看向?qū)O樂,對上了孫樂的眼睛。
孫樂的眼神包容而平和,仿佛可以容納萬物,麻衣青年看著看著,不由長嘆一聲,“我的女人死了!她是抱著我的孩子一起沉塘而死的!我這一離家七年,萬萬沒有想到,她居然在我歸家的前一天便抱著我的兒子沉塘自盡了!”
孫樂靜靜的傾聽著。
麻衣青年眼睛一紅,低低地說道:“當(dāng)年,雖然是她強行懷上我的孩子,可那時我也年少不懂事,一成親便丟下她走得遠遠的。七年了,這七年中,我老是想著,我父母已老,家有余財,也夠她與孩子生活的了,便一直沒有回家。我這次回家,是想著與她好好的過日子。哪里知道,她的性子居然這么烈!這么剛硬!她恨我拋家棄子,恨我對她不理不睬,居然在得到我要回家的音信后,選擇的不是與我好好過日子,而是抱著我們的孩子一起自盡!這個女人倒是真的狠,她一忍七年,就在我回家時才抱著孩子一死了之!她居然用死來報復(fù)我!她居然狠心把我們的兒子也一并給殺了!”
麻衣青年說到這里,虎目含淚,聲音也帶上了一分哽咽。
孫樂見狀,輕輕伸出小手按在他黝黑粗硬的大掌上。
她的小手剛剛按上,麻衣青年的便低泣出聲。
這個總是大笑著的男人,哭起來的時候很安靜,強忍著淚意。可正是這種安靜,令得孫樂心中一酸,眼圈也跟著紅了。
麻衣青年繼續(xù)說道:“那時,我真的恨我自己!我又恨我又恨她!我想不明白到底錯在哪里!當(dāng)年我便是無法忍受她這種絕烈的性格,無法原諒她趁我醉酒后懷上我的孩子,還以腹中的孩子相脅逼我成親的行為!當(dāng)年我實是無法忍受她才連家也不要了就走了。現(xiàn)在我回來了,她卻以這種行為來報復(fù)我的遠離?!?p> 他說到這里時,聲音明顯的平和了一些,語調(diào)中的淚意也在漸漸消失。孫樂見狀,慢慢抽離了自己的手。
麻衣青年瞟了一眼她的小手,繼續(xù)說道:“那時候,我已渾渾噩噩足有半個月了,每天生不如死,行尸走肉地活著。直到那日聽了小姑娘你的話,你說,大丈夫行于世,便當(dāng)放蕩不羈,縱意而行!”
麻衣青年頭一抬,望著孫樂,他虎目中仍然微紅,卻已恢復(fù)了清亮,“正是你那一句話點醒了我!我堂堂丈夫,且能被一女子所脅?男兒生于世間,本來便得準(zhǔn)備隨時舍了頭顱去!在這世間,生命原本便如草芥!我豈能因一無知婦人之死,因小兒之死,便渾渾噩噩的累得兄弟朋友操心?”
他說到這里,伸手給自己倒了一斟酒,仰頭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