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小姐”急促的呼喊聲伴隨著一陣劇烈的震蕩,讓筱嘵逐漸恢復了意識。馬鳴聲、哭泣聲夾雜著咒罵聲一股腦的全鉆進耳朵,震得耳膜嗡嗡作響。頭好痛,筱嘵嘴里發(fā)出一聲淺吟。
“小姐,醒了?”惶恐的女聲帶著哭腔在耳邊響起,“小姐,這可怎么辦好,外面箭還沒停,我們已經(jīng)死了好幾個侍衛(wèi),要怎么辦?”
死,她還沒死?
一個激靈,筱嘵快速睜開眼?!斑荨币宦?,眼前快速閃過什么東西,“咚”釘進了側(cè)邊的木板上。
筱嘵定睛一看,立即愣住了,箭?怎么可能是箭?她只有小時候去蒙古學習箭術(shù)時見過,難道她又來到蒙古草原了?
翻身坐起,眼前的一幕讓筱嘵看呆了。不大的空間里,到處都是做工粗糙的箭,或插著,或散落著,箭頭閃著冷冷寒光讓人心生畏懼,這是哪里?
筱嘵一時不知身在何處,茫然的轉(zhuǎn)過頭向聲源望去。左側(cè)跪坐著一個布衣長裙的古裝女子。蒼白的臉上全是淚水,一雙惶恐的眼睛不安的盯著窗外,身子微顫。她身后一動不動地趴著一個同樣著裝的女子,一支箭深深插在后背心上,已經(jīng)死去多時。
筱嘵腦子里一片空白,自己不是被子彈射中心臟必死無疑了嗎?可眼前的這一切該怎么解釋?手下意識的向散落的箭緩緩伸出去,指尖傳來冰冷的感覺,那么真實。。。
冬兒沒有得到她的回應(yīng),心里一驚,難道小姐被箭射中了?視線從窗戶挪回到筱嘵身上,恰好對上她呆滯的眼神。
還活著就好!冬兒松了一口氣,伸手拽了拽她寬大的袖子,低聲喚道:“小姐?”筱嘵沒有反應(yīng),冬兒見狀又連著喊了幾聲,一聲比一聲急促,筱嘵仍然不理不問不管,沉靜在自己的世界里。
冬兒慌了神,拽住筱嘵袖口的手改為抓住她的胳膊,使勁搖了搖,嘴里焦急問道“小姐,你別嚇奴婢,你這是怎么了?”不會是嚇傻了吧!
筱嘵雙眼疑惑的看著眼前的女子,她稱呼自己小姐,這難道是拍戲現(xiàn)場?
筱嘵正想向她求證,左邊突然傳來一陣疾風,來勢洶洶根本沒時間考慮,大腦已發(fā)出指令。筱嘵伸出雙手猛力將丫頭推向一邊,自己也隨著反作用了滾向另一邊。
“咚”一支箭在兩人避開的地方深深插下去。筱嘵還沒回過神,又是一股疾風傳來,身子已經(jīng)來不及閃躲,筱嘵下意識的頭一偏,一支箭擦著她的后腦勺釘了下去。
頭皮立即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饒是多年游走于槍口之下的她也不免出了一身冷汗,瞳孔緊縮。
這不是演戲,這是要命啊,顧不上想其他的,筱嘵連滾帶爬的滾到丫頭身邊,見她一臉吃驚的盯著自己,筱嘵伸手一拽,將還處在渾噩狀態(tài)的她拉倒,一邊冷聲喝道“趴著別動”
身體倒地的疼痛讓冬兒回過神,有些結(jié)巴的問道:“小姐,你......”
剩下的話已經(jīng)到了嘴邊,卻在筱嘵冰冷的眼神里硬生生咽了回去。身子冷不伶仃打了個顫。
好冷,冬兒迅速挪開眼睛,心里疑惑道:小姐這是怎么了,雖說自己服侍她的時間不長,了解不深,都能感覺到醒來后的小姐像是完全變了一個人似地,跟平時嬌弱的模樣完全不一樣。
顧不上她的想法,筱嘵翻身躲開飛進來的箭,一把拽過死去丫頭的尸體,一個翻轉(zhuǎn),麻利的負在冬兒的背上。見她想閃躲,立即冷喝道:“想死就把她推下去?!?p> 說完不再看她,筱嘵眼睛迅速打量四周,發(fā)現(xiàn)這箭頭都是從左邊射到右邊的,箭頭朝著一個方向。
有了這發(fā)現(xiàn),筱嘵心里一喜,趕緊伸手掀開右邊的車簾探出頭去。不出所料,七八個身著藍色衣褲的家丁正低著頭躲在馬車側(cè)面。
筱嘵又迅速打量四周,在她們之后還有一輛車,車右邊也躲著近十個家丁,其中一人見她伸頭還揮揮手,示意她躲回去。
心里有了計較,筱嘵忙縮回頭,面朝著弓箭射入的方向,背靠著右側(cè)車壁坐了下來。隨手撿起一支箭握在手里,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當前,不時擊開從左側(cè)窗戶飛進來射向她的箭。
隨著時間流逝,筱嘵手有些發(fā)麻,窗外飛進來的箭越來越少,直至寂靜,眾人皆松了一口氣。
“蹄嗒蹄嗒......”,遠處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筱嘵掀開車簾,一群手舞刀劍的男子印入眼簾,他們騎著大馬向她們沖來。人未到聲音已經(jīng)傳來:“交出小姐,我們不傷人。”
他話音剛落,這邊也立即揚聲一家丁的回聲,“要小姐就從我們身上踏過去”,說完身影快速竄出去。
幾個起落,家丁來到頭馬跟前,眼看就要被馬蹄踏中,所有人都驚呼一聲。卻見他身子靈敏一轉(zhuǎn),剛好避開馬蹄的同時,手里的劍快速揮向馬腿。
“嘶”一陣馬鳴聲后馬匹倒地,上面的人避不及時滾落下來,被家丁一劍插入胸口,瞬間斃了命。其他家丁見了,也紛紛抽出佩劍跟上去,效仿他的做法。
一時人仰馬翻,來人落了下乘。然敵人應(yīng)對也很快,不等家丁殺到大多數(shù)人已經(jīng)主動跳下馬,揮舞著手里的刀劍跟家丁動起手來,只余三人仍舊騎馬繞過打斗現(xiàn)場,直奔筱嘵所在的馬車而來。
“小姐,小心”家丁見狀又抽不出身,只得大聲提醒她。
目標是她,筱嘵倒吸一口氣。看看混戰(zhàn)的場面,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人能顧及到她,只能靠自己。
拽緊手里的箭,筱嘵快速跳下馬車,看著離她越來越近的三人,雙眼一瞇,腦子里快速思索對策。
先頭馬上坐著一五大山粗的男子,滿臉兇相,正虎視眈眈地盯著自己。好似她已經(jīng)是他的囊中之物一般。另外兩人稍稍落后幾米,緊跟其后。
繃緊身子,望著越來越近的馬,筱嘵再次握緊手中的箭。她只有一次機會,容不得出錯。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壓下紛亂的思緒,再次睜開,雙眼已經(jīng)回歸平靜,看不出一絲的波動。
近了,馬上男子彎腰伸出的手剛觸及筱嘵的衣服。
就是這個時候,筱嘵一扭身,避開他來攬腰的手,右手卻主動抓住他的胳膊,借力從后面飛身上馬,同時左手快速的將箭插入他的后背心。
“噗”箭頭劃破皮膚刺入肌肉的聲音在耳邊響起。筱嘵一咬牙,左手再使勁將箭刺入他的體內(nèi)。
箭頭隨著力度又深入幾分,直至阻力消失。男子還沒回過神已被箭刺穿了身體。
筱嘵果斷的拔出箭,顧不得抹去濺在臉上還帶著體溫的鮮血,將男子的身體往左一推,身子前傾右手一探抓住韁繩,一個使勁,強行拉住奔跑中的馬,馬吃痛揚起前蹄嘶叫一聲猛然停住,男子掉下馬背。
這些動作可謂一氣呵成,眨眼間已經(jīng)結(jié)束。筱嘵一擊得手,立馬拉轉(zhuǎn)馬頭,雙腿用力一夾馬肚,騎著搶來的馬從緊跟的兩人側(cè)邊擦身而過。
后面兩人只看見同伴將那女子拉上馬背,心里還正暗自奇怪,為什么不是拉在身前而是身后,眨眼間同伴已經(jīng)摔下馬,臉朝下一動不動趴著,后背心上不斷擴大的血花尤其顯目。
這突來的變故讓兩人一怔,有些怔怔的看著那女子從身邊擦肩而過,眼里全是不相信的神情,她會騎馬?不是說是養(yǎng)在深閨的嬌小姐?
卻說筱嘵快速繞過兩人,也繞過打斗的人群,直直沖向立在后面的馬匹。不理會家丁的呼喊聲,手起箭落狠狠扎向馬屁股。
馬兒嘶叫揚起前蹄,身體吃痛負傷飛奔而去,一轉(zhuǎn)眼就沒了影。
筱嘵將所有馬匹趕走后也不停留,雙腿一夾,往馬匹消失的反方向飛奔而去,心里暗道:自己這個目標沒了,看他們還攻擊誰?只剩兩匹馬,應(yīng)該可以搞定。
眾人被眼前發(fā)生的事情弄蒙了,雙方都住了手,一時場上寂靜無聲,好一會兒,人群才發(fā)出議論聲。
有馬的兩人也沒追,這場打斗已經(jīng)超出了預(yù)計。本來以為這是個便宜買賣,雇主給錢又多,還一再聲稱只是個沒見過世面的小姐很容易得手,他們才接了。沒想到損兵折將還丟了不少馬匹,晦氣,大伙一商議,雇他們的人肯定干的是不光彩的事,就算沒完成也不會來找他們麻煩,不如就此收手。議定,也不拖泥帶水,一盞茶的功夫,走得干干靜靜。
這場刺殺搏斗先后不過一刻鐘就結(jié)束了,留下十幾個身上帶傷的家丁,面面相覷。因為誰都對這位小姐不熟悉,也就沒議論她剛才的行為是否異常,還以為她本身就會武。
冬兒見外面沒了聲響才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下了馬車,見眾人都在,獨獨少了小姐,又驚慌起來,拉著一個家丁“小姐呢?被他們擄去了?”
“沒有,小姐騎馬跑了。”
“騎馬跑了?”冬兒明顯一怔,這位小姐會騎馬?沒聽說??!冬兒搖搖頭,眼下顧不到這事,心里焦急:小姐沒了,他們怎么辦?沒將小姐交到陳老爺手上,他們怎么回府復命?
“沒事,小姐應(yīng)該還會回來的,她一個人到不了京城?!标愒贿叞参慷瑑海贿吳謇韨?。
陳元就是第一個沖上去的人,二十多天前他奉命來接小姐回府,沒想到會遇上此事,更讓他驚訝的是,小姐竟然會騎馬,這事他可得好好給老爺匯報。
筱嘵憋著一口氣跑了幾十公里確定沒人跟來,才停了下來,將馬拴在路邊,一屁股坐在草地上,揉著有些發(fā)脹的太陽穴,腦子里已經(jīng)亂成一團。
自己不是死了嗎?作為間諜殺手,身份暴露會是什么后果,她心里很清楚。早已厭倦殺戮日子,在師父到來的時候,她幾乎可以說是欣喜的。沒有任何反抗,任由子彈直直射入心臟,身體一陣劇痛的同時還有解脫后的坦然。
不知道是老天開玩笑還是閻王工作疏漏,自己這個已死之人卻在不知名的時代活了。弓箭襲擊,刀槍相搏,策馬奔跑,馬車里丫鬟裝扮的女子,拼死保護自己的束發(fā)家丁,要不是頭皮的疼痛和濺在臉上還帶著體溫的鮮血,她還真以為是在做夢或者演戲。
丫鬟家丁都稱呼自己小姐,筱嘵低頭看看陌生的雙手,皮膚暗黃干澀不說,掌心還有一層薄薄的老繭,這哪里是養(yǎng)尊處優(yōu)小姐該有的。在現(xiàn)代一般家庭的女孩手都比這雙保養(yǎng)的好。更何尊卑分明的古代,一群丫鬟婆子照顧下的小姐,更不該有這樣的手。
筱嘵握起攤開的手,身體往后一仰躺在草地上,看著依舊藍藍的天。
這件事情太詭異,已經(jīng)超出了科學解釋范圍。筱嘵一時有些接受不了。心里卻升起一絲喜悅,感謝老天給了她重生的機會,不但可以遠離前世血腥黑暗的殺戮生活,還能過上正常人平淡的生活,哪怕只有一天,她也是甘之若飴。
太陽緩慢落下,筱嘵心情已經(jīng)平靜下來,起身上馬,沿著剛才的路線往回走。心里打定主意:既然來了,就好好品嘗正常人的生活,有一天就珍惜一天,絕不像前世活的那么憋屈和不自由。
跟家丁會合以后,先是忙著掩埋尸首,又讓兩個家丁去購買代步工具,食物等用品。等一切辦妥,月亮已經(jīng)爬上天空。
今天來不及進城,只得在野外湊合一宿。眾人又忙著做晚飯,收拾休息的地方,筱嘵抱著雙膝坐在火堆旁發(fā)呆,冬兒跪坐在她身邊。
就剛才冬兒還給了她一千兩銀票,說是從秋云身上找到的,秋云就是馬車上死去的丫頭,也是筱嘵身邊唯一一個熟悉她的人。
問過冬兒才知道,這副身體原名陳紫青,跟她娘生活在邊城,身邊只有一個丫鬟秋云,靠雜貨鋪為生。關(guān)于她爹的事情冬兒也不知道,半年前她娘受涼得了風寒一病不起。拖了三個月也沒治好,撒手人寰了。
死前曾給她爹修書一封,又將她托付給關(guān)系要好的商賈李老爺之妻王氏。王氏將她們主仆二人接了過去,又把她們的房屋地契全賣了,湊足一千兩銀子,見她整天癡癡呆呆的樣子,只得交給秋云保管。
一個月前,她爹派了陳元來接她,王氏見只有一個家丁有些不放心,就將冬兒撥給她,又指派了二十個會些拳腳的家丁護送。
二十多天都沒事,直到今天走到這里,突然而至的箭雨將秋云射死了,紫青也被嚇暈過去,再醒來發(fā)生的事筱嘵都知道了。
鬧了半天,秋云是為了救紫青死的,而紫青反過來又被秋云的死給活活嚇死了,真是老天弄人,讓自己這個本該死掉的人活了。
筱嘵平靜的面孔下,心里卻別有一番滋味,不過秋云一死,再無人知道身體本尊的品性,她這個冒牌貨可以正大光明的替她活著,這也算一件好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