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妙,趙霽云來了。”何渭南皺著眉頭,二師兄事先沒有跟他們通氣就將趙霽云帶來。趙霽云是他的心腹愛將,新官上任出來巡察肯定會隨扈。只是他們早把這號人物拋到腦后,一時沒想到而已。
妙妙好一會兒才想起這人的準(zhǔn)確身份。
何渭南再告訴她一個更麻煩的事:“二師兄說想讓你們成親?!?p> 阿布牽著妙妙的手一緊,臉色鐵青。
妙妙摸摸他僵硬的胳膊,試圖讓他平靜下來,她心里懊惱:“二師兄怎么還在堅(jiān)持,他覺得秦趙兩家的親事鬧得風(fēng)波還不夠大?”
老二是榆木疙瘩你不知道么?何渭南看見阿布瀕臨暴走,有些后悔在他面前開腔,只好拿眼神跟妙妙示意。
“不可能嫁他,二師兄知道經(jīng)過只會放棄這個念頭?!泵蠲钕劝矒岚⒉?,這家伙惱了會捅破天,“要是真把那親事當(dāng)回事,我就成了趙家寡婦,算是趙霽云的弟妹。總不能叫弟妹嫁大伯吧?”
不講這事還好,一講阿布更是惱怒,手上不自覺的用勁,抓得妙妙的手生疼,他咬著牙一個字一個字的往外蹦:“你!跟趙家沒關(guān)系!”這件事是他的平生憾事。當(dāng)年畢竟年紀(jì)太小,考慮不周,差點(diǎn)連累妙妙沒了性命。見妙妙皺著眉頭喊痛,手上一箍紅印,他連忙伸手就揉,一腔怒火轉(zhuǎn)眼熄滅。見他收斂怒氣,妙妙舒了口氣:“不管怎樣,二師兄面子要給,別給他惹事。”
何渭南恨恨地飛起一腳,踢翻路邊的石塊:“看來趙家那個死老婆子也干了一件好事?!?p> “說起來我還得謝她,要是那時候真嫁了趙霽云,我還在趙家當(dāng)活寡婦?!泵蠲顟c幸。嫁進(jìn)趙家就是做寡婦的命,不管是死的還是活的。這位趙大少爺?shù)娘L(fēng)流事跡都傳遍了麗江府,十年沒有回家,老婆還沒娶,已經(jīng)勾三搭四的家里女人孩子一堆。就是沒有阿布,她也不會愿意給人家做后娘。這家伙應(yīng)該早知原委,還信誓旦旦的要娶她,用心真真可疑。不過他的算盤注定落空,當(dāng)年拜堂的可不是他。
但是他如今不比從前,按理不應(yīng)該這么熱衷這門婚事。據(jù)說他的軍功都是自己硬掙出來的,這也是莫桐非常賞識他的一個原因。要知道莫桐雖然打仗是好手,為人卻十分古板守舊,在這種事情上絕不會茍且徇私,加上一張臉從來沒有笑容,底下的人都叫他“莫老包”。趙霽云當(dāng)年跟著莫桐也是倒霉,又出妙妙失蹤的事,但凡有一點(diǎn)想找靠山上位的念頭,只怕早被莫桐踢到那個犄角旮旯里發(fā)霉了。
中午的這頓接風(fēng)宴氣氛凝滯,刀猛土司覺得消化不良。
那個英俊的趙大人盯著莫總督的妹子一臉古怪,可是人家姑娘好像不認(rèn)識他。不是漢人很講究什么什么男女授受不清的么?他居然敢大剌剌地盯著人家妹子瞧?土司大人摸摸肥厚多肉的下巴覺得有些糾結(jié),莫總督好像沒看見一樣悶頭吃喝,兩個弟弟像看仇人一樣盯著姓趙的,小的那個長得不錯,可惜一臉煞氣,手不時摸摸刀柄。他懷疑莫總督要是不在場,這三個人會打起來。
馬上就是潑水節(jié),就是有流血沖突,他希望別發(fā)生在他的地盤上。
這邊刀猛土司在一個勁向菩薩祈禱,那邊小珊瑚被妙妙的蝴蝶釵子收買,一個勁的膩著姑姑,兩人重歸于好,你塞一口我塞一口嘻嘻哈哈吃得不亦樂乎,妙妙很悲催的被珊瑚喂得滿臉都是,壓根不搭理男人之間的暗潮洶涌。她想好了,以不變應(yīng)萬變。
盡管早有思想準(zhǔn)備,桃杏二人依然再一次被雷的外焦里嫩。
莫夫人也是出身將門世家,家里已經(jīng)算是不講究的,但莫府里就是那些士兵的吃相也沒這么豪放。她們是莫夫人陪房的家生子,自小就認(rèn)識趙霽云,這些年來看多了府里的丫鬟婢女們?yōu)橼w霽云陣風(fēng)吃醋。
莫桐空降昆明,趙霽云自然跟著調(diào)任。他年紀(jì)輕輕已經(jīng)是五品武官,日后前途不可限量,兼之相貌出眾,人物風(fēng)流,一到昆明就掀起軒然大波,所到之處大姑娘小媳婦的臉上都是暈紅一片。就是她們看慣了的,有時候?qū)ι馅w霽云的桃花眼也會面紅耳赤。秦大小姐占著人家未婚妻的位置十年不放,不要說他的妾室,就是那些千金小姐們都絞著小手帕暗地里懷恨。可以預(yù)想到回到昆明,她們這個半點(diǎn)女人味沒有的新主子會遭受到怎樣的明槍暗箭。
想歸想,她們跟了新主子,該做的還得做。兩人打來水替妙妙和珊瑚凈面洗手。珊瑚對她們很好奇,她和妙妙一樣都是窩里橫的家伙,在外人面前,很會裝乖巧可愛。
杏兒看這一大一小同樣的表情,肩膀一垮,只覺得任重道遠(yuǎn)。
可是她的決定下得太早了些,秦大小姐為了敷衍自家二師兄,耐著性子裝淑女裝了兩天,在潑水節(jié)的第二天半夜就溜了,兩個新丫鬟她根本沒放在心上。等到莫桐發(fā)現(xiàn)的時候,已經(jīng)過了一天。
他素來八風(fēng)吹不動,但是這三天根本是雞飛狗跳,他覺得自己有些中風(fēng)的前兆。老七和老九見不得趙霽云,一見就劍拔弩張。趙大少爺根本沒能與妙妙對上話,那小丫頭目不斜視大踏步從他面前走過去。他發(fā)現(xiàn)趙大少有些內(nèi)傷,這家伙很少在女人面前吃癟。莫桐心里暗爽,連帶在夫人面前腰桿都直了一點(diǎn)。這個黃臉婆對趙大少贊賞有加,平日里只會埋汰自家老公。
趙霽云大概沒想好怎么面對,加上他負(fù)責(zé)莫桐一干人出行的安全,這些天按兵不動。莫桐也看出來了,自家小師妹有些牛心左性,分明是看上了老九。兩人在他面前很規(guī)矩,可是老婆吹枕頭風(fēng)說,這兩只在無人處跟擺夷情侶一樣摟摟抱抱啃啃毫無顧忌。何渭南居然知情不報,他為了尋找小師妹,這十年來供吃供喝,居然養(yǎng)出三只白眼狼來。三年前小師妹一句話,他就勞師動眾動用關(guān)系幫他們剿匪?,F(xiàn)在才發(fā)覺原來自己被騙了很久,老七這家伙不止隱瞞了老九和小師妹的奸*情。
何渭南被師兄怨恨的眼神看得額頭直冒冷汗,連忙撇清:“妙妙跑路我也不知道,別找我?!?p> 那個死丫頭根本不管他,約好阿布和李翰文趁夜偷跑。阿布也就算了,什么時候連那個小白臉都比自己重要了,跑路也不捎帶上他,扔他在這里面對“莫老包”的黑臉。何渭南大大不滿。
莫桐冷笑一聲:“你最好還是講清楚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李翰文還心心念念想跟莫總督搭上線,千古難逢的機(jī)會啊。見妙妙策劃偷跑,他懇求再多留一天。被阿布不耐煩地敲暈,提起就走,再呆下去老婆就保不住了,他又不是傻子。莫桐面上對他再好也帶著刻意的痕跡,不像何渭南那樣真心。
等李翰文被顛簸醒了想嘔吐時,他們已經(jīng)摸黑走在一處山脊上。馬蹄的的,遠(yuǎn)處傳來貓頭鷹令人毛骨悚然的慘笑聲。
“想謀財害命啊?!彼老埋R背,嘔吐完抱怨。
“對了,還沒跟你算錢?!闭f到錢,妙妙掩著鼻子湊上來。
李翰文微赧:“錢在麗江?!痹诩矔r,他變賣了所有的家當(dāng)和田地,只留下空蕩蕩的主屋,到麗江后,五叔也湊了些錢,加上老爹留下的一些和商號的撫恤金才湊齊兩千兩。
他戀戀不舍的回頭望:“怎么這么急?”
“五王爺要到昆明?!卑⒉籍Y聲甕氣的回答,這是他急著跑路的最大原因。小時候妙妙有了那病秧子都不要自個了,那一個月坐冷板凳的滋味他記憶猶新。
就是先皇曾經(jīng)下旨賜婚的那位?李翰文偷眼覷一下妙妙。要是真跟著莫桐回昆明,連那位高權(quán)重的康親王都能見到。想他升斗小民,幾輩子能有這樣的福氣?
見他蠢蠢欲動,妙妙打個哈欠:“要回去也可以,七哥在呢?!?p> 李翰文左右為難,功名利祿動人心,如果能夠搭上線,讓這些大人物賞識自己,前程就有了指望。他最后總算想起自己千里迢迢為的什么,遺憾道:“算了,先請回我爹,了了我娘心愿才是最重要的?!彼敫蠲钣H自走一趟。
妙妙正色道:“你想好了?那路可難走,隨時可能丟了性命?!本拖窭钍逡粯?,躺下去就沒能站起來。
李翰文一臉悲壯,就差斬雞頭發(fā)血誓:“行萬里路勝讀萬卷書?!?p> “你還沒成親,連蛋也沒下一個啊?”妙妙滿臉揶揄。
李翰文盡管已經(jīng)習(xí)慣了妙妙三不五時的調(diào)侃,還是被鬧了個大紅臉,所幸夜里誰也看不見:“妙妙啊,女孩子家家,別整天扯蛋啊蛋的?!币婚_始他還會跟妙妙和阿布拽酸文,后來已經(jīng)被他們同化。
妙妙想起那天接風(fēng)宴上桃杏二人一臉窘迫的表情,哈哈大笑。笑聲沖破了山林的寂靜,驚飛起幾只夜鳥。
她豪爽地拍拍李翰文:“就沖你這個大孝子,我不收你錢,陪你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