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灑云天

第二十七章兵分兩路

灑云天 海緹 4093 2010-09-27 12:28:42

    白巴年紀最小的那個兒子沉不住氣,按著刀柄開口:“有酒大家喝才香,有話當面說才親。外鄉(xiāng)人,經(jīng)過我的土地就是我的,你開個價錢來,否則他們就全留下。”他正是那個吐唾沫的家伙,想來做“夾壩”習慣了,開口就是強盜邏輯。

  妙妙淡淡一笑,看著他按刀的手揶揄:“我以為你們昨天接受了我的哈達,大家就是朋友了。朋友來了一起端碗,敵人來了才拔刀相向?!?p>  幾個大漢有些臉紅。

  小兒子在父親的怒瞪中訕訕然的坐下。

  白巴干笑一聲:“你誤會了,我們的意思是價錢能不能再加一點?”畢竟那個病怏怏的外鄉(xiāng)人萬一死在他的家里實在不吉利。

  妙妙正想開口,白巴的孫子急急沖進帳篷嚷道:“爺爺,外面來了好多帶著刀箭的人。”

  白巴家這幾天已經(jīng)快走到了五百里草壩的邊緣,帳篷扎在一座低矮的亂石山的山腰上,可以清楚的看見山下草原上的一舉一動。大約六七十名藏兵像草地上游離的螞蟻一樣,正大搖大擺的往這里走來。

  “你們要干什么?這是錫章寺佛爺?shù)牡乇P!”白巴叫大兒子饒登前去喊話交涉,他的聲音洪亮,可以傳的很遠。

  “你們是什么人?”山腳下的藏兵也開始喊話。

  饒登挺起胸膛神氣的回答:“我們是錫章寺的‘觀約’,你們是什么人?”(‘觀約’是喇嘛寺的百姓,只供寺廟役使,不負擔宗的任何差役。)

  “崇喜土司的人?!?p>  “咦。”妙妙連忙探出頭來喊道,“你們的小主人德秀來了沒有?”

  山腳下一下子沸騰開了,領(lǐng)頭的一個聲嘶力竭的嚷道:“是那個女人!是那個女人!”

  這個聲音耳熟,不就是那天追自己的那批人?居然是德秀的人?妙妙氣得血往頭上涌,轉(zhuǎn)頭厲聲交待饒登:“問他!他是誰的人?崇喜土司的人吃了雄心豹子膽敢來追捕我?”

  饒登依言,山下的人依然回答:“我們的主子是崇喜土司老爺?!甭曇舯徊菰娘L吹得破碎,但是清晰可辨。

  妙妙怒道:“我救了你們小主人,你們反而要殺我。崇喜土司就是這樣交待你們報恩的嗎?”她被這群混蛋追了大半天,要不是將李瀚文的羊皮襖折成幾疊綁在背上,差點就沒命了。

  饒登轉(zhuǎn)述了她的話,此人有一副好口才,加上不齒這些人忘恩負義,特地將妙妙話里的鄙夷憤怒擴大了十倍都不止,山下山上頓時一片沉寂。

  良久,山下派出了一個人慢慢的爬上來,那是個一臉滄??瓷先ズ苤液竦睦喜厝?,臟兮兮的袍子,亂糟糟的辮子上結(jié)著看不出顏色的英雄穗。

  他卑謙地瞪眼吐舌,朝眾人深深施禮,開口道:“小人叫郎色,洞賽大人叫小的上來是告訴秦小姐,您誤會了?!?p>  妙妙拿出一件羊皮袍子抖開,上面都是大大小小的洞眼,有的洞眼邊緣還殘留著火藥的痕跡,眾人倒抽一口涼氣。她又從箭囊里拿出幾支箭,冷哼一聲:“你拿去給那個洞賽,告訴他,我在這等他解釋。如果不想回去挨鞭子的話?!?p>  郎色恭敬地接過:“秦小姐,洞賽大人只是忠心地執(zhí)行土司老爺?shù)拿?,土司老爺曾?jīng)交待過只要見到您,就要把您請到官寨里?!?p>  “你們老爺?shù)囊馑际且粋€死人也能交差?”妙妙不為所動,這幾天的經(jīng)歷已經(jīng)讓她筋疲力盡,來自德秀手下的烏龍追殺更是讓她怒火中燒,“那個洞賽我沒見過,他確定拿一具尸體回去你們的德秀主子會很高興的打賞他?”

  如果真是如此,只怕大家都活不成。郎色突然明白過來,洞賽這次活罪難逃。他哆嗦了一下嘴唇,轉(zhuǎn)身往山下走去。

  “沒事了,量他們也不敢再起妄心。”妙妙肅著臉告訴白巴,回身進了帳篷。

  白巴沒想到眼前的這位少年是個女人,看崇喜土司的手下對她畢恭畢敬,白巴聯(lián)想起卓湛等人的那些貴重兵器,他摸不清這些人的身份,不敢造次,言語行動中又客氣許多。妙妙察覺出他的態(tài)度軟化,連忙打蛇隨棍上,趁機將青熙等人的贖身價錢定下來。

  洞賽磨蹭了許久,方才帶著郎色上山來。看見那個女人端坐在上首寒著眼冷冷地看著自己,心里大叫晦氣。要不是自己手下這群膿包,他早把人抓走了,小主子看見她高興還來不及,肯定不會追究自己用什么手段。剛才郎色說山上有三四十條大漢,看樣子是抓不到她了,也沒法滅口,維今之計只有上山請罪,只要她肯替自己說好話,這次的事情就算揭過。德秀小主人說過,這個秦大小姐為人爽直,心腸很軟。于是郎色千叮萬囑自己要態(tài)度恭敬卑謙,畢竟這次差點要了人家的命。思及此,洞賽揉揉面頰,收起自己的勢力嘴臉,恭恭敬敬的跪伏在地上:“秦小姐,小人只是想請您去官寨里做客,那個,這個,小人。。。。。?!彼鞠雽㈠e誤推給手下,說是手下搞錯了自己的命令。微一側(cè)頭,卻看見郎色使了個眼風過來,他暗嘆口氣,自己那天和今天都在叫囂要抓人,再怎么編借口也抹不掉。他只有老老實實的承認:“是小人一時被酥油悶了心眼,求秦小姐念在主子面上,寬宥我的過錯?!?p>  妙妙盯著他不說話。

  洞賽琢磨自家的老爺少爺很有心得,對她卻心里沒底。他跪著不敢抬頭,冷汗浹背,心里的悔恨比玉曲河的水還要深長,早知道當初就這樣做小伏低。

  見他越來越惶恐,妙妙最后才開口:“還是說說為什么你們這次會跟著第巴伏擊漢人的軍隊?”

  話題怎么跳開了?洞賽一窒,不知道怎么回答。

  旁邊的郎色連忙接上:“過年的時候丁林寺的佛爺就派人告訴土司老爺,說是漢人想收走老爺們的地盤,那些駐扎在巴塘的屯墾軍隊就是先兆,那些人不信神佛,連神山都敢踐踏,他說‘若是大風吹倒了房子,還會饒過門窗?碗砸爛了個人吃虧,鍋敲破了大家倒霉’。土司老爺一直很惶恐,說那是祖先傳給他的地盤,怎么能被無恥的漢人拿走,所以第巴大人派人來要求協(xié)助的時候,他就答應了?!?p>  意思是巴塘的土司和喇嘛們已經(jīng)叛變?妙妙被這句話驚得魂靈出竅,騰地站起來,難怪他們一路上那么被動。她想起那天在扎玉,前來覲見的有巴塘土司和屯墾漢官,并沒有喇嘛。這一點很不尋常,一般都是土司和當?shù)乩锼碌目安汲鰜碛{的才對。

  她急急問道:“那么這次伏擊的藏兵都是哪來的?”

  郎色想了想:“大部分是第巴大人的兵,還有三百人是巴塘的,據(jù)說也有孔撒土司和白利土司的人馬,還有一些小土司派來的人,再就是咱們了?!?p>  “巴塘那邊的屯墾漢軍去哪了?”當時在扎玉看見屯墾的漢官曹維雄,并沒有人沒發(fā)現(xiàn)異狀。

  郎色搖搖頭:“沒見著。咱們沒敢走大道,走的是小路?!毙÷啡〉离U惡的雪山,繞過了巴塘。

  那意思是巴塘現(xiàn)在還是安全的,就像一壺將要開的水?

  “康巴人什么時候也成了第巴的走狗?第巴的欲壑難填,但就是冬天的雪也蓋不滿大山,你們不怕被人填了餡?!泵蠲钊滩蛔±涑?。第巴的手越伸越長,領(lǐng)地已經(jīng)延伸過了察木多,一路過來都是他治下的宗,土司們的領(lǐng)地都在巴塘以東的地區(qū)。而康巴貴族在前后藏的貴族眼里上不得臺盤,一向被排斥在西藏的上層統(tǒng)治系統(tǒng)之外。“中原的大皇帝對你們怎樣,土司老爺們心里應該有數(shù)。聽風就是雨,無故掀起戰(zhàn)端,金川的莎羅奔土司就是榜樣?!?p>  中原皇帝的確對康巴人很是優(yōu)容,至少比那些趾高氣揚的拉薩人要好很多。而且他們正好處于中原與前藏的緩沖地帶,惹怒了中原的皇帝,只怕下場就跟那個莎羅奔一樣,全家身首異處不說,領(lǐng)地全被瓜分,而瓜分他領(lǐng)地的土司們舉杯相慶,毫無同族相煎的羞慚,更別說他的一干手下與農(nóng)奴們,下場都很凄慘。洞賽與郎色臉有懼色。

  妙妙轉(zhuǎn)告康親王巴塘的嚴峻局勢。據(jù)郎色所知,夏為先等人已經(jīng)被迫轉(zhuǎn)向巴塘。巴塘是進藏要沖,要是那里的人真的叛變,對夏為先的那支軍隊而言不異于關(guān)門打狗。

  浮生冷笑一聲:“他們的死活與我何干?”

  妙妙沒想到這個素來不哼不哈的太監(jiān)會突然翻臉,愕然之余,她心里騰起一股怒火。她拼命告訴自己冷靜,這是個只會伺候人的宦官!不要跟一個閹人一般見識。她環(huán)顧帳篷,已經(jīng)半昏迷的康親王明顯指望不上,浮生一臉譏嘲,卓湛等人則有些茫然,似乎還沒消化掉剛聽到的消息。她心里焦躁,最終按耐不住出口相譏:“無關(guān)?!你說的倒輕巧,他們的安危關(guān)系著你們的性命。你們進藏到底是來干什么的?就為這個王爺一個不著調(diào)的夢,一路上死了多少人?他們難道都是石頭里蹦出來,不是人生父母養(yǎng)的?現(xiàn)在你們身為上位者,眼見局勢危急卻沒有任何舉措,上千條人命吶,就這樣不放在心上?藏人說‘王公貴族都是只會吸血不干好事的臭蟲’,看來不止貴族,連他的走狗都是如此。你們連李瀚文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都不如?!?p>  卓湛和徐家勝等人被罵得面紅耳赤:“妙妙,你一棍子打翻所有人?!?p>  “那你們就做點正事出來讓我看看,別整天不干人事。既然你們手腳和腦子都殘廢了,那這里就由我做主?!泵蠲钆瓪鉀_沖地宣布完,摔下帳篷的簾子走了。

  她轉(zhuǎn)頭跟白巴道歉:“對不起,白巴啦。你們拿我當朋友,我卻騙了你們。那個病人的身份比第巴還要貴重,要是他有個三長兩短,不管是中原還是西藏都承受不起?!?p>  白巴驚呆了。

  草原上的風越刮越烈,潮濕的水汽里夾雜著濃郁的土腥味。妙妙憂心忡忡,沒時間讓他適應這個這個突來的消息:“白巴啦,我現(xiàn)在請求您護送他們安全到達碩板多。那里應該會有漢人的軍隊來迎接他,領(lǐng)頭的那個人叫何渭南?!?p>  白巴早就疑心他們的身份,此刻反應過來,知道關(guān)系重大,不肯開口答應。

  對于這個老頭的心態(tài),談判一天下來妙妙很了解,她加了一句:“只要你將他們安全送到,錫章寺的佛爺那里我去說,給你們的草場比現(xiàn)在大兩倍?!?p>  白巴眼珠子發(fā)亮。他家里人口眾多,現(xiàn)有的草場太小,根本養(yǎng)不活所有的人,眼看第四代又要降生。

  “這是我能做到的。至于那位王爺還會有賞賜,但是會賞什么,我不知道也不敢亂答應?!毖劭创笥陮⒅粒旎璋迪聛?。妙妙一連打了五六下,有一下還打在了手指上,才把帶硝的草紙打著。她吹出了火苗,點燃了酥油燈,拿出一張紙墊在膝蓋上,刷刷地寫起來,寫完之后遞給白巴:“這是我寫給錫章寺的堪布的信件,你送往他們之后就可以去找他。”

  白巴不識字,恭敬的雙手接過,折好,小心的放進一個防水的牛皮袋子里。

  對于妙妙撒謊的愧疚,他表示理解:“人急了求神,神急了撒謊。我們是朋友,為了這種事撒謊神明也不會怪罪。”

  妙妙生恐見到大隊漢人軍隊引起他的反感,連忙將軍隊入藏的理由告訴他:“還有,漢人的軍隊是活佛要求中原皇帝派來保護他的?!?p>  白巴肅然起敬,眼神誠摯:“佛爺有危難就該著他的子民出力,姑娘,你早該告訴我的。他們的贖身錢我也不要了?!?p>  見狀妙妙又說了一堆感謝的話,然后告訴洞賽和郎色:“你們跟我去巴塘,我會去見你們的土司老爺?!?p>  洞賽大喜過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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