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這就你要給我的驚喜?”一個刺耳的叫聲穿透林間。
芷君指著地上這個模棱兩可,依稀能看出是個人的圖案,指著石還問道。這個圖案包括一個不圓的圓和一個不方的方,還有一些亂七八糟的線條,依據(jù)石還的解釋,這是一個人,有腦袋,有四肢,其中曲折的部分還包含三招神奇的拳法,也就是石還領悟的三拳。
但芷君在這幅處處透露著抽象和童真的畫作中只看到了一頭霧水。
這能看出一套拳法嗎?你看這腦袋大沒有頭發(fā),眼睛占了半個臉,還是大小眼,脖子比腿長,胳膊反轉的角度類似骨折,更離譜的是只有兩根手指。
芷君氣憤之余,只能對石還的繪畫水平表示卑微的佩服。其實這也不怪石還,他的全部知識儲備僅僅是上百個文字,而這絕不包括書法、繪畫、音樂、插畫、種植等等這些方面。
石還低著頭,看著這幅與他心中所想差了十萬八千里的圖畫,像是有一個巴掌啪啪打在臉上,但他實在是被芷君逼急了。
這兩天芷君軟硬兼施逼著他講故事,但以他的話術也實在是講不出新花樣了。有時候看著芷君一個人整宿整宿的看著月亮,心中不免有些兔死狐悲物傷其類,失去力量的感覺感同身受。
他很想將那夜巨人揮拳的景象傳遞給芷君,但以一根樹枝加上一片土,實在是有些技止于此的意味。
石還欲哭無淚,芷君恨鐵不成鋼。
這樣的場景每天都會發(fā)生一次,一旁的小青云卻是看夠了熱鬧,慢悠悠從血云中掏出一根快有五米長的尾翎,遞給芷君。
“這是我娘給我保命的東西,要不你試試能不能看出什么花樣來,總比守著這個野小子強?!?p> 芷君一下子被吸引的來了興致,青云玄鳥的尾翎啊,還是洗骨境,若是能悟出點云法什么的,那就賺大了。
她放開石還,拿著尾翎去一邊悟法去了。
石還一屁股坐在地上,腳底不露聲色的將剛畫的抹了個干凈。
“要是回去鳳凰城就好了,芷君的大哥不是城主嗎,一定能治好她的傷。”
“那不一定,你那會不也是傷了本源么,鳳凰城就沒什么辦法?!毙∏嘣婆吭诘厣?。
“芷君說了我們傷的不一樣。”石還苦惱,怎么說村子和鳳凰城也是盟友來著,就這樣去話太有些丟人了。
“我們真的要去鳳凰城嗎?”
“不去不行啊,她這樣一個人太危險了,況且咱們本來不就是要去的嗎,反正也沒地方去,到哪都一樣?!?p> “我以為你那時就是說說?!?p> 沉默了片刻,小青云忽然說道:“我感覺你那三拳還是挺厲害的?!?p> “那是,芷君說了,這可是天賦予的。”
“這么說你畫的是真的了?”
石還沒有說話。小青云像個回旋鏢一樣被遠遠的扔了出去,又自己乖乖飛了回來,嘴里還一直嘀咕,干什么,干什么,這么沖動,我就是求證一下,不至于。
鳳凰城的夜總是這么燈火通明。
緣于烈火宮所用建材的特殊,一到了晚上,烈火宮就像一個巨大的火把,燃燒在整個鳳凰城的中央,那里不只是城主神凰的住所,還是祠堂所在,是寶地,祭宿著鳳凰城城寶神火根。
當然,現(xiàn)在還多了一個聚元池。
紅色是這里的主題,白天能看到家家戶戶紅色的窗幔和屋頂,夜晚,則體現(xiàn)在燈火上。
和所有城池一樣,城主是所有人的神明,各種崇拜和模仿滲透進了生活的各個角落,而鳳凰城,有三十萬人口,要算上不記名的,會更多。
這里的人,修習火法的明顯多于其他,這或許和城寶神火根是火屬性有關。
鳳凰城的夜生活就是篝火,所有的活動都圍繞篝火展開,宴飲,決斗,火焰雜耍,就連約會,也會在篝火的映照下更加嫵媚。若是遇上年祭的日子,火光會燒到魚肚白。
一個披著玄黑色披風的人從樹林里鉆出來,走向城門,守城的城衛(wèi)軍只是進行了簡單的盤問就放人通行,這樣的事情實在是再平常不過了,因為每到夜晚,都會有拓荒者趕著最后的時間進城進行休整,或者是大魚大肉,或者是一醉不醒,或者是一具溫暖的身軀。
拓荒者大都性格孤僻,不愛搭理人,荒野中呆的時間長了都這樣,有時候遇上城衛(wèi)軍心情好的時候,會開一個不大不小的玩笑:嘿,放松點,你需要品嘗一點鳳凰城女人的火熱。
但今天這個人有點不一樣,他的沉默沒有一點荒野的味道,更像是一種漠然,不過今天的這個城衛(wèi)軍心思完全不在值守上面,所以只是猶豫了一下,還是選擇了放行,因為今天是十五,每月十五這天,會有游街這個環(huán)節(jié),而且據(jù)說,今晚城主會露面。
這個人入城之后便隨著人流,漫無目的的游蕩,沒有停留,不快不慢,但若是能看見他的臉,就會發(fā)現(xiàn)他臉上不耐煩的眼神越來越重,但這并不是因為他找不到路,而是因為太熱了。
他是泠攬。
因為修習水法的緣故,他對城主府那邊的烈火宮天然排斥。他的腳下面,是一個個水印悄然消失在地面上。
與此同時,烈火宮里的神凰睜開眼,掐出一個奇怪的法訣,默默感受了一下,無所謂的冷笑一聲,又重新閉上眼。
一片云過去以后,月亮悄悄露出來,城中的喧囂漸漸從洶涌的人流發(fā)展到充耳的嘈雜。街邊食肆的主人開始吼起來,一些甚至直接站到了桌子上,一條火焰長龍從城東開始,彎彎繞繞的開始游走,只是這繞的方向實在是,若是照這個樣子,怕是游完全程怎么也在后半夜了。
又一片烏云遮住了月亮,烏云走后,空中留下一個人影。
“真是熱鬧啊,就是有些太吵了?!?p> “熱鬧也有熱鬧的好?!闭f這話的時候,天空中又多了一道身影。“既然不喜歡熱鬧,來我鳳凰城做什么?”
“我說路過你會不會相信?”最開始出現(xiàn)的人影說道。
“路過你故意釋放氣機吸引我出來,當我神凰傻嗎?”后來的身影說道,聽自稱竟然是鳳凰城城主神凰。
“哈哈哈,聽說你最近新得到一件寶物,還是芷君出手拿到的,我想見識一下?!?p> 神凰哦了一聲,聽不出是疑問還是確定,過了片刻說道:“你是想看寶物還是想看芷君?”
“如果能兩個都看就更好了?!?p> “堂堂巨靈城城主,千里迢迢來我鳳凰城就為了看一件寶物,或者一個人?”
“恩,有問題嗎?”巨靈城城主龐準說道。
一直風輕云淡的神凰忽然凝重了一下,說道:“有問題?!?p> “什么問題?”龐準問。
“你今天話很多?!鄙窕肃嵵卣f道。
然后龐準沉默了,一會才說道:“確實?!?p> “所以你不會是指望那個進了城里的人吧?”
“啊,他已經進去了?!饼嫓视行╁e愕。
“是啊?!鄙窕苏f道:“他就這么走進去了,而且還一路留下水法的痕跡。你不會是沒告訴他我鳳凰城城寶的能力吧?”
龐準沒有說話,月光下看不清臉,無法判斷他的表情和情緒,但風吹起來的時候,神凰的笑意就消失了。然后兩人的身影就消失了,依稀聽到還有一句話。
“這才是你啊,能動手就不說話,不過看在你沒擾民的份上,就陪你玩一會吧?!?p> 一股壓力憑空產生,就像空氣被壓縮之后令人窒息的感覺,然后天上忽然燒起大片的火焰,借著火光,又看到密密麻麻巨大的拳頭在空中揮舞,每一個都有幾米大小。
另一邊,泠攬停下了腳步,他皺著眉頭,有些奇怪,因為他感覺不到腳下的水脈了。正猶豫間似乎感覺到了一道注視的目光,他抬起頭,穿過人群,就看到了白洛天。
一身白衣的白洛天站在街上,一桿冰槍就立在他身旁,川流的人群在他身邊像影子一樣,對他毫不影響。
泠攬有些詫異,他記起了白洛天,但上次見面時白洛天還只是個稍微強一點的化血境,現(xiàn)在,已經是貨真價實的白銀宣法使了,他能感覺到白洛天身上那股冰法的奧妙,這是剛剛晉升之后不穩(wěn)定的表現(xiàn)。
他想說點什么,但白洛天的冰冷的表情告訴他,他并不想和他多費口舌。
白洛天能出現(xiàn)在這里,顯然是神凰的授意。鳳凰城的城寶叫做神火根,是一根火屬性的樹根狀寶物,它扎根在地下,吸收地火災劫之力,所以才能鎮(zhèn)壓一方福地,還衍生出天機羅盤這樣的寶物,可見它溝通地脈感應氣機的能力,所以泠攬一進入鳳凰城神凰就知道了,才通知了白洛天專門等著他。
泠攬感覺到了壓力,莫名的存在讓他感覺到危機,只是龐準明確告訴過他,不能在鳳凰城大開殺戒,這是他到現(xiàn)在還在極力克制出手的欲望。
“你的冰槍似乎是一種傳承。”泠攬說道。
“以前是什么無所謂,重要的是它現(xiàn)在是我的槍,是我血云的一部分。”白洛天回應到,他只是盯著泠攬,因為神凰有過同樣的交代,盡量不要出手。
但在看不見的地底,一條條地下水脈縱橫交錯,這些水脈都是泠攬喚醒的,他的每一個腳印都深深的滲入,帶著他的氣息融入到這些水脈中,泠攬走過了大半個城池,這些水脈也覆蓋了大半個城池,通過水脈,泠攬知道,他走過的地方都沒有芷君或者石還的氣息。
但現(xiàn)在不行了,雖然還有小半個城池沒有走,但他已經走不下去了,以白洛天為界限,所有靠近過去的水脈都結了冰。
白洛天的冰法極為霸道,他試了幾次,都被擋了回來,也就是白洛天晉升不久,所以橫向的延伸還在繼續(xù),但已經無濟于事了,關鍵區(qū)域都被保護了起來。
二人各懷心事,干脆一起抬起頭看著天上,那里是兩個資深的白銀宣法使你來我往,他們的視野又與普通人不同,兩種氣息的法幾乎勢均力敵,只是一種灼熱,一種厚重。
“這位道兄,能否請芷君宣法使出來一見?!便鰯堈f道。
白洛天不知道后來事情,還以為是來要賬的,于是說道:“怎么,想把那件寶物要回去?”
“那件寶物對我們比較重要?!便鰯埥杵孪麦H。
“不可能。再說那件寶物在石還手里,你可以去青云村討要?!?p> 白洛天不聲不響的埋了一個坑,如果泠攬去了青云村,那么他會直面一個洗骨境。
“我家公子還有幾句話要我?guī)Ыo芷君宣法使,但是只能告訴她本人,不知道兄可否引薦我與芷君宣法使見一面?!?p> “等一會吧,若是龐準大人勝了,芷君大人自然會出來,若是城主大人勝了,你就得想想如何跑路了,哼,一個黑河郡的白銀宣法使,若是能留下來,足夠去邪良城求一個軍功了?!?p> 鳳凰城的游行還在進行,璀璨的燈火讓人們注意不到天空之上發(fā)生的事情,更不知道兩個白銀宣法使在他們之中互相制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