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幾天就到了除夕。一大早兒,胤禛就進了宮。嫡福晉烏喇那拉氏帶著杜、李兩位側(cè)福晉,隨后也進宮去拜見各宮娘娘。到了宮門口,同樣進宮拜見的各府嫡、側(cè)福晉們差不多都到齊了,數(shù)不清的馬車沿著宮墻根排成了長長的一溜兒??吹綖趵抢系奈餮篑R車到了,不少人都驚奇地圍了上來。
四匹白色的高頭大馬駕車,車轅和龍骨都是黃銅制成,車廂漆成了朱紅色,上面描刻著金色的如意祥云紋。車頂是平的,四角都駐有鴟吻,角端向外延展出來,并微微上翹,角下懸掛著上好的青銅風鈴。車廂的四個把角各裝有一盞琉璃燈,兩側(cè)都開有車門,門上有拉手,門下有踏板。車一停穩(wěn),車夫就從駕車座上跳了下來,轉(zhuǎn)到向外的一側(cè),拉開車門,請車里的主子們下車。
整輛馬車氣派高雅,華貴神秘。一眾女眷們看得欣羨不已,有和烏喇那拉氏熟悉的,早就上前來問東問西。不相熟的,也圍著馬車打轉(zhuǎn),支著耳朵聽著有關(guān)馬車的一切。一時間,這輛馬車出盡了風頭,最后連宮里都驚動了。在慈寧宮陪著太后的康熙皇上聽說后,也起了興致。派人傳下口諭,把馬車趕進御花園;又讓人去知會了太子、各宮妃嬪以及正在宮中的眾位阿哥,一同前去觀看。此時,胤禛正與十三阿哥胤祥,十四阿哥胤禎同在德妃宮里,陪伴著德妃烏雅氏。接到皇上的口諭,胤禛面色一肅,暗暗捏緊了手里的佛珠。
胤祥奇道:“四哥,四嫂乘的是輛什么樣兒的馬車?竟連皇阿瑪都驚動了?!?p> 胤禛只作不知道:“是你四嫂前兩天換的,我也沒見著。說是輛西洋的四輪馬車?!?p> 胤禎胤祥正是十四、五歲的好動年齡,聽說是西洋的新鮮玩意兒,自然心癢難耐。兩人急急地向德妃請了個安,就朝御花園跑去。德妃笑罵一句,忙命幾個太監(jiān)跟上,好生伺候兩位阿哥。胤禛因自幼生長在孝懿仁皇后佟佳氏身邊,直至康熙二十八年孝懿仁皇后駕崩。故而他與生母德妃的感情并不親密,母子間頗顯疏冷。眼見胤祥胤禎跑遠,他也就默默無言地伴在德妃身旁,慢慢地向御花園走去。
到了御花園,皇上、太后以及各宮的娘娘、阿哥們?nèi)嫉烬R了。一片人群中,胤禛看到烏喇那拉氏正陪在太后身邊。一輛別致的四輪馬車,高高地駐立場中;陽光下,泛著耀眼的光。胤禛雖然早就知道有這么一輛馬車,也清楚這車上的裝飾都出自殳紈的設(shè)想,比如那炫麗的朱紅色,就是她堅持要用的。但他今日也的確是第一次見到實物,車的精美與華麗,大大超乎他的想象??滴跻讶蛔屑毜乜催^馬車,此刻正親自攙了太后登車同乘,圍著御花園小跑上一圈。胤禛不動聲色地靠過去,站在了烏喇那拉氏身邊。
“爺?!笨赡苁强闯鲐范G眼中不悅的神色,烏喇那拉氏有些忐忑地叫了一聲。
沒等胤禛說些什么,馬車已跑到跟前,兩人忙都上前攙扶皇上和太后下車??滴跸铝塑噰K嘖贊道:“果然是又快又穩(wěn)!難得的是車身雖大,轉(zhuǎn)向卻很靈巧。老四家的,你這馬車借朕些日子如何?朕意讓造辦處去仿制,這馬車的用途可大了!”
烏喇那拉氏與胤禛對望一眼,雙雙躬身施禮道:“皇阿瑪言重了,兒臣(臣媳)不敢?!?p> 太子胤礽在一旁笑道:“皇阿瑪說得是,有了這四輪車,各地糧資調(diào)配起來,就快捷多了?!?p> 那邊胤祥胤禎兩個早已圍著馬車躥上躥下了幾遍,聞言也興高采烈的湊過來道:“皇阿瑪,有了這車,再打起仗來,行軍的速度能快上好幾倍!”
康熙慈愛地看看兩個英氣勃勃的小兒子,引以為傲地點了點頭,卻又故意考校道:“這車的好處朕剛才說過了,你二人且來說說,這車又有何劣勢?”
胤祥想了想道:“這車太大,走不了山路。車身又沉……”
“走在松軟的土路上會陷得很深?!必返潛屩鸬?,“所以這車挑路,只能在青磚地或夯實的好路上才能跑?!?p> 康熙笑道:“說得不錯。所以這西洋馬車若想推及,修路就成了重中之重。呵呵,看來我大清的兩輪馬車亦是丟之不得呀!”
太子與一眾阿哥們聽到此處,均躬身施禮道:“皇阿瑪圣明!”
康熙滿意地看著自己的兒子們,正欲再說些什么,就聽九阿哥胤禟忽然問道:“四哥,這西洋馬車可也是你府里的那位無依公子想出來的?”胤禛的心驀地收緊,死死地掐住了手里的佛珠。
“無依公子?”這名字剎那間震住了場中所有的人。一個月以來,無依公子在京城聲名大噪,卻無人知曉其來歷,神秘得仿若書中那位基度山伯爵一般。胤禟如今這一問,不亞于一聲驚雷,使得在場眾人的數(shù)十道目光,都驚愕地望向胤禛。那寫出《基度山恩仇記》的無依公子,竟然就在胤禛的府里?烏喇那拉氏看著怔住的眾人,有些不明就里。本想回答胤禟這車是府里的殳格格送的,忽又憶起適才胤禛那不悅的神色,遲疑了一下,沒再開口。
承認還是不承認?胤禛心思電轉(zhuǎn)之際,就聽康熙問道:“老四,那無依公子可是你府里的清客?”
胤禛再不猶豫,撩袍跪倒,言道:“兒臣不敢欺瞞皇阿瑪,無依公子,實是兒臣府中的殳格格?!痘壬蕉鞒鹩洝反_是她寫的,這馬車也是她找來的。”
眾人聞言,俱是大驚失色,九阿哥胤禟與八貝勒胤禩面面相覷,誰能想到無依公子竟然是個女子?
“殳格格?”康熙重復(fù)了一下,似乎毫無印象。身旁的總管太監(jiān)梁九功近前低聲道:“萬歲爺,是漢八旗領(lǐng)催殳基之女,叫殳紈。四月里選秀時,就在御花園指給了四貝勒爺,封做了格格?!?p> “哦,”康熙想了起來,“是那個生得不錯的丫頭?!毙闹袇s是不免懷疑,記得那丫頭的學(xué)問是不錯,但她真能寫出這種精熟的西洋故事來?可看胤禛的樣子,又不像有所隱瞞。再者,自己親自問他,他又怎敢負上欺君之罪呢?
“既然是這樣,老四啊,你就去把那丫頭接來,朕要見見她?!?p> “喳——兒臣領(lǐng)旨?!必范G領(lǐng)了口諭,急匆匆地辭出了紫禁城,拍馬回轉(zhuǎn)自己的貝勒府。
卻說貝勒府的真水無香園里,殳紈三十兒一早起來,就讓可兒將早已備好的紅包,分發(fā)給了園子里的仆役們,并且免了眾人磕頭的禮節(jié)。又讓可兒轉(zhuǎn)告大伙兒,把手里的活計歸置利落了,就趕緊回家去團圓。仆役們大喜,千恩萬謝地拿了紅包各自散去。殳紈又來趕可兒,可兒卻是說什么也不肯走。殳紈道:“有這么多羹湯點心的,你還怕我餓著不成?我白天要寫字,晚上又不能熬夜守歲,你何苦陪著我?早點兒回家去,也好陪陪你娘?!?p> 可兒爭不過殳紈,只好又到處巡視一遍,確定沒遺漏了,這才一步三回頭地回家去了。人都走了,往日就安靜的真水無香園里更加寂靜。殳紈在院子里站了一會兒,仰頭看著天。天空很藍,白云薄得像絲一般,金色的陽光灑落下來,罩在人身上,像一只溫柔的大手帶來暖暖的撫慰。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清新的感覺,舒適而愜意。殳紈忍不住抿起了唇角,笑得如同一個快樂的孩子。
院門“吱啞”地響了起來,殳紈有些無奈道:“可兒,你怎么……”待看清眼前人時,她不禁完全地怔在那里。穿著一身豆灰色九蟒四爪袍子的胤禛,頭戴貝勒朝冠,頂金龍二層,飾東珠七顆,上銜紅寶石。腰束金黃色鏤花銜玉寶帶,外套深褐色的貂毛端罩,右手腕處套著烏金手柄的馬鞭。正冰冷地站在內(nèi)院門口,抿緊了一雙薄唇。
殳紈愣了好一會兒,才上前幾步,甩帕屈膝見禮道:“奴婢給爺請安,爺吉祥!”聲音很鎮(zhèn)定,卻透著冷漠與幾分不解。
胤禛重重地哼了一聲,不知為什么,殳紈剛剛的那個笑容,讓他覺得很刺眼,有一種不在他掌控之內(nèi)的感覺?!案鸂斶M來!”低吼了一聲,似乎壓抑著無限的怒氣。甩開步子,摔簾進了堂屋。殳紈盯了胤禛的后背一眼,猜不出他因何而來,卻很反感他突如其來的打擾。故而面上也是淡淡的,有意落后兩步,跟著進了堂屋。
胤禛進屋直奔書案前,殳紈面色一變,雙手微微沁出汗來。書案上放著的,是她剛寫了個開頭的第四十三回,還有已經(jīng)寫完的四十一、四十二回。殳紈其實并不怕胤禛知道自己就是無依公子,因為一直以來,她都隱隱約約地覺得胤禛可能早就知道這一切。她怕得是胤禛的喜怒不定,怕他在暴怒之下,毀了她辛辛苦苦默寫的文稿。
胤禛拿起文稿看了看,抬眼掃了殳紈一眼,馬上就看出她眼眸中的擔憂。她在憂心她的文稿,卻并不憂心她自己。胤禛忽然意識到,這個女人和府里其他女人最大的不同,就是她不怕自己?!盎拾斠娔??!必范G的聲音冰到了極點,指指桌上的文稿和鉛槧,“這些都帶去,應(yīng)該會讓你當場寫?!?p> 殳紈不自覺地睜大了眼睛,巨大的震驚,刺激到了她的神經(jīng)。在真水無香園的日子太過悠哉游哉,她始終帶著三百年后那個倔強、孤傲的個性。用她習以為常的冷漠,對待周圍的人或事,卻忽略了這是一個皇權(quán)的時代。而眼前的這個人,就是不久之后的皇帝?;实??殳紈性格里的悲觀因子涌了起來,原來這一世的生活,依舊不能如意。自己所有的設(shè)想,不過在別人的一念之間。
眸色黯淡下去,面上反而更冷了。福了福身,殳紈的聲音里不帶任何感情:“爺請稍候,奴婢進去更衣。”
仿佛感受到一股沉重的死氣,胤禛的赫怒竟然找不到暴發(fā)的出端。他想要這個女人,不只是她的身體,還要她主動地、毫無保留地、像其他女人一樣地愛上自己。他介意她的眼中沒有自己,他介意她那么早地,就把自己擱置在她的生活之外。他天潢貴胄的煌煌身份,她竟如此不懂得珍惜?他在暗中較著勁,她卻毫無反應(yīng)。他不明白,聰明如她,何以就想不到自己在意著她,觀察著她,照看著她?真想一把捏住她的下顎,狠狠地問問她,你到底還想要爺怎樣?
殳紈自然不知胤禛心里的想法,她只是自顧自地進去臥房換了條新做的絳紅色旗袍。周身除了左腕上一枚水頭較好的無色翠鐲外,沒戴任何首飾。旗袍外面,仍然是罩了那件銀白色的一口鐘斗篷。拿出讓可兒縫制的皮毛手袋,外面一層淺灰色的皮毛料子,里面是綿綢的襯,袋口處縫了一顆盤扣。殳紈把鉛槧和文稿都裝了進去,頓了一下,又裝進幾張空白的桑皮紙。
胤禛看著殳紈拿出那個奇怪的皮毛袋子,看著她有條不紊地收拾著手邊的物品,又看著她把那袋子掛在了右臂的臂彎上。然后她抬起頭,直直地望向自己,似乎在示意,都收拾好了,可以走了。胤禛忽然覺得幾分好笑,她竟比自己還會擺譜。站起身,踱著步子,胤禛慢慢地逼近殳紈。殳紈卻只是有些納悶兒地看著他,沒有懼色,也不知閃避。胤禛忽地停住了腳步,嘴邊勾起一抹笑意,眼底卻極盡冰寒。殳紈的心隨之莫名地一收,記起后世書上曾經(jīng)說過,雍正刻薄寡恩,冷酷成性。面上越是平靜,心里就越是狠毒。不自覺地顰顰眉,自己到底怎么惹到他了?
一拂袖子,胤禛轉(zhuǎn)身向屋外走去。他感覺自己再不離開這間屋子,就一定會被這個女人逼得發(fā)瘋。狠狠地一摔門簾,胤禛站在院子里努力壓制著即將暴走的怒氣。聽到身后門簾聲響,他頭也不回地道:“你要還想在這園子里踏踏實實地住著,就給爺好好想想一會兒怎么回皇阿瑪?shù)脑?!?p> 殳紈聞言一怒,她也不是個脾氣好的,平生最恨的就是別人的威脅。面上劃過不屑的一笑,在這園子里住,你以為我很稀罕嗎?胤禛聽到身后腳步一停,回頭就看見一張含嗔帶怒的粉面?!霸趺??你還敢沖爺耍性子?”胤禛怒極反笑,一把抓住殳紈的手臂,將她扯到跟前,“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誰的女人?”殳紈秀眉一挑,嘲諷地反問:“爺當我是誰的女人?”話音未畢,就被胤禛扼住了脖子。
殳紈冷笑,索性閉上了眼睛。她本就不屬于這個時代,死了說不定倒可以回去??衽械呢范G,右手在逐漸地收緊。殳紈仰倒在他的懷里,臉色慢慢由白轉(zhuǎn)青,卻仍是不做掙扎,不肯求饒?!霸瓉砟悴慌滤??!必范G忽地停了手,面上平淡得好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一般,“不早了,進宮吧!”說完,率先走出了園子。
殳紈在原地大口地喘著氣,看著胤禛穩(wěn)健的背影,暗暗地罵了一句:“有??!”心中一時也說不清是什么滋味兒。胤禛這個人,讓她感到從未有過的模糊,他究竟是個怎么樣的人?又究竟想要干些什么?
來到府門外,馬車已然備好。胤禛踩著小連子上了馬,回頭注視著殳紈,兩只眼睛如同兩潭深井,看不出到底在想些什么。殳紈左右看看,因為胤禛在,沒人敢遞上腳凳。小潤子剛要跪,就被她攔了起來。走到馬車旁,兩手使勁一撐,側(cè)身坐到了車板上。然后挪上雙腿,在車板上站起來,再彎腰鉆進車廂里。幾個仆役都強忍著笑,沒見過哪個主子這么上車的。胤禛卻在想,她費盡心思找來的四輪馬車,真的只是為了報答嫡福晉?
一路上,胤禛沒再來打擾她。殳紈于是潛下心來搜尋著記憶中的康熙大帝,卻發(fā)現(xiàn)基本上就是一片明晃晃的空白。看來選秀時,殳紈根本沒敢看皇上。囅爾一笑,心頭平添上幾分雀躍,能見到千古一帝,也算不虛此行了。到了宮門口,殳紈從車廂里出來,正打算從車板上跳下去,一只手已經(jīng)伸了過來。她下意識地向后面一躲,那手卻已經(jīng)抄住她的腰,順勢將她抱下車來。殳紈微微咬了咬唇,還是倔強得沒說一個字。胤禛卻似沒有在意,理了理身上的袍子,淡淡丟下一句:“跟著爺,別亂走?!?p> 殳紈跟在胤禛的身后,一時里有些茫然。她不怕胤禛發(fā)脾氣,她那性子本就是吃軟不吃硬,你耍狠,她只會比你更狠。狠硬到底,最后大不了一死而已。但眼前的胤禛似乎變成了一片看不到盡頭的大海,變得有容乃大。而她則成了一葉扁舟,在巨海的面前,掀不起任何的風浪。舒了一口氣,殳紈的心慢慢放松下來。她其實并不想招惹胤禛,她所求得只是相安無事的生活,互不干涉,互不打擾,甚至是老死不相往來。
故宮,殳紈在后世時,只來過一次。萬頭攢動,游人如織,處處沸反盈天。而今,卻是肅穆森然,隨處可見的侍衛(wèi)、太監(jiān)、宮女,櫛比成隊,神色謹嚴。原來宮女們的裝束,只是一件立領(lǐng)的藍色旗袍,扎一條麻花辮,連小兩把頭都不能梳。邊走邊看,殳紈心中油然涌起一種自豪,中國古典美學(xué)中的對稱美,在這座輝煌的宮殿中,用絕無僅有的壯麗,給予人視覺上的饕餮盛筵。憶起雨果的名句:“用大理石、漢白玉、青銅、瓷器建造一個偉大的夢……飾以琉璃、飾以黃金、飾以脂粉……”雖然眼下圓明園還沒建,但這句子用來形容故宮,也毫不夸張。
“到了?!必范G的聲音突然響起。殳紈攝住心神,順著聲音向前面看去。千秋亭前,入眼一片繁華,數(shù)不清的主子、阿哥爺們帶著各自的奴才,眾星捧月般簇擁在皇上和太后的身邊。四輪馬車已是又跑了一圈回來,四匹高頭大馬累得渾身濕漉漉的。車門一開,車里的三名小阿哥卻大鬧著不肯下車,逗引得皇上和太后陣陣發(fā)笑。
“在這兒等著,爺去繳旨?!必范G余光掃了殳紈一眼,徑自前往御前面圣。
“兒臣給皇阿瑪請安,給皇瑪姆請安,皇阿瑪吉祥,皇瑪姆吉祥。”
康熙笑道:“老四回來了,殳格格呢?叫她過來?!?p> “喳——”
聽到康熙的話,殳紈脫掉斗篷,連同手袋一起交給旁邊的小太監(jiān)。然后上前幾步,雙膝跪倒叩首道:“奴婢殳紈,請皇上安,請?zhí)蟀玻噬霞?,太后吉祥?!?p> “起來吧。”太后慈祥地笑笑,宮里好久沒這么熱鬧了,多虧了這個殳格格,“抬起頭來讓哀家瞧瞧。”
“是?!膘w領(lǐng)旨起身抬頭,隨即發(fā)現(xiàn)場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