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新生
張伯申上前攔道：“上官姑娘且慢——此時天色已晚，怕是走到半途天就會黑了！慌慌張張地趕路，實在不太穩(wěn)當(dāng)。不如我叫隨從騎了快馬，先去府上報信，你們跟我到我的別院中稍做休息，容我在別院里多找?guī)讉€人，再多尋些燈籠火把過來，我會親自送你們回去，如何？”
佳敏說：“這樣豈不是太打擾你了？”
張伯申說：“談不上。我的別院就在前面不遠(yuǎn)處，我在碼頭上辦事，常在那時歇息，一應(yīng)所需都很方便的?！?p> 佳敏覺得這樣也好，便點頭答應(yīng)了。張伯申便先安排了人去城守府報信，便著領(lǐng)佳敏他們，向著別院緩緩而行。
佳敏坐在車上，張伯申在旁邊騎著馬陪行，一行人沿著海堤上的小路，向張家在海邊的別院行去。
此時海潮已漲得很高，海風(fēng)吹得正緊，海浪一層層沖刷了過來……
佳敏覺得今天很幸運(yùn)，恰巧遇到了張伯申。否則，雖以小武的武功，還不至于讓她和桃花遇險，可是一番驚嚇辛苦卻是少不了的。
佳敏想這兒，掀開車簾，問張伯申：“張家哥哥，你怎么會恰巧路過這里？”
張伯申說：“我的船上新招了一批水手，還不很熟練，便去碼頭那里看了看……本打算今天不回城了，就歇在別院里，卻在路上遇到了你們。其實，剛才離得遠(yuǎn)遠(yuǎn)的，我并沒看清礁石上是誰，后來看到了馬車，認(rèn)得是城守府的，這才認(rèn)出是你們?！?p> 佳敏又問：“你這是又準(zhǔn)備要出海了嗎？”
張伯申說：“是啊，現(xiàn)在季節(jié)航海正好。等到了十一月里，這兒的海水會結(jié)冰，船就出不了港了。”
佳敏很好奇：“這里的海水還會結(jié)冰??？”
張伯申說：“是啊，最冷的時候不僅海水會結(jié)冰，船無法出海，青龍山上也會積雪，道路全部無法通行……那時候，整個東安城就像與世隔絕了一樣，跟外界的消息就完全中斷了。”
佳敏驚訝，說：“老天！原來這里冬天會這樣啊！”她搬著指頭算了算，又問，“張家哥哥，現(xiàn)在已經(jīng)快九月了，要是你十一月之前趕不回來，怎么回家過年呢？”
這話似乎說中了張伯申的什么心事，他低頭默默不語。
佳敏不好追問。她換了個話題說：“張家哥哥，你出海時帶上我好不好？”
張伯申看了她一眼，笑笑說：“你以為出海是很好玩的嗎？且不說那海船上多臟多亂，你這么個大家閨秀怎么受得了？就說那些風(fēng)浪危險，你也禁不起啊——”
佳敏不服氣地說：“你也是員外家的大少爺，也是生來尊貴的人，你都受得了，我怎么就受不了？”
張伯申笑道說：“你是如何嬌養(yǎng)的，怎么能和我比？我很小年紀(jì)就上船了……”
佳敏說：“你別哄我了，豈是因為我嬌養(yǎng)？我只聽說海船上面有規(guī)矩，不許女人上船！怕是因為這個原因，你才推脫我的吧？”
張伯申一楞，雖說海船上確實是有這個規(guī)矩，可他還真沒把她這么個奶娃娃，當(dāng)成什么“女人”——他不由搖頭笑笑，暗想，這個孩子是個既聰明又淘氣的，上官大人平時不知怎么不省心呢！
那佳敏坐在車?yán)铮瑓s像個小大人一樣，幽幽地嘆了口氣，說：“只怕我這輩子，是不得出閨閣半步了……”忽然，她念頭一轉(zhuǎn)，又說，“張家哥哥，若是我舉薦個人，替我出海歷練，你可肯收下啊？”
張伯申真服了——早在第一次見面時，他就覺得這小姑娘頗有胸襟，料不到她竟會想到要找人替她出海，真是有趣……這小姑娘稀奇古怪的法想可真多！他說：“你舉薦的人，我自然要收！海船大著呢，不過是多帶個把人，又怕什么？哪怕在船上白吃白喝，也不妨事。”他現(xiàn)在正想多結(jié)交上官府和劉家，對佳敏自然要好生奉承的?？伤植幌嘈偶衙粽鏁屗麕€人出海，所以又逗她說，“你可有了合適的人選了？”
佳敏略一沉吟，猛然對小武道：“小武，你水性如何？”
小武只覺心中一陣亂跳，難道佳敏是要讓他跟著張伯申出海？
小武忽然明白，這其實是個機(jī)會。在秋林城的時候，他就清楚自己兩難的處境——明明是戎狄人的后裔，卻又受天朝人的養(yǎng)育、授業(yè)之恩，眼看兩族交惡，爭斗不已，自己夾在其中實在難以做人！現(xiàn)在雖然可以在東安城里暫避一時，可是這種非主非仆、寄人籬下的滋味并不好受……倘若能趁這機(jī)會避居海外，又或者借機(jī)闖蕩出一番事業(yè)來，也不枉這一世為人了……
因為想明白了這層要害，小武便有了一些緊張，結(jié)結(jié)巴巴地答道：“自然，是好的……我常在落雁湖里打漁、打獵……”
張伯申在一旁也暗暗猜度，莫非佳敏是想讓小武跟他出海？張伯申并不知道小武的身世，只當(dāng)他是上官家的一個仆人。不過看他方才顯露的身手，也覺得那是個人材。即使不能當(dāng)成自家的仆人使喚，可有這樣好功夫的人跟著，就算是遇上海盜也多了幾分勝算。他臉上也不由地露出幾分欣喜之意……
佳敏何等聰明，早看出這二人心思來了！可她還有些事情要與小武細(xì)談之后才能決定，所以不急著把話挑明。她又換了個話題，問張伯申：“張家哥哥，東安城可曾受過戎狄人的劫掠？”
眾人都以為她馬上就要確定人選，誰知又扯到了不相干的事情上。因為她是個小孩子，小孩子本來不就是著三不著四的嗎？所以眾人還都不能惱她……
張伯申想了想，認(rèn)真回答：“從沒有。想是隔著險山密林，戎狄人的戰(zhàn)馬無法施為，這么多年的戰(zhàn)爭，竟從未打到過東安城。所以這里才叫做‘東安’哪?！?p> 佳敏說：“原來如此。”佳敏的心思轉(zhuǎn)得何等的快，當(dāng)她想到要派小武出海時，便又想到海船上千萬不要有仇視戎狄人的人，不能給小武在暗地里伏下什么危機(jī)！因為她要走的這步棋，不僅是要給小武找個出路，也是要給自己另尋一個賺錢的機(jī)會。她絕對不會讓小武兩手空空的出去、再兩手空空的回來的。她又不寫書，要些勞什子“海上見聞”做什么用？還是真金白銀來得更實惠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