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朗對田氏的安排很是感激,把妹妹放在萱院跟二小姐在一起他也很放心,畢竟當時說起來是二小姐救了他們兄妹,在府里打雜的時候大家也都說二小姐待下人最是寬厚,對誰都好,所以他相信妹妹跟著二小姐不會受苦,自己也可以放心的在工坊干活做事。
“你的字寫的真秀氣!”幸兒看著天晴隨手寫出的字都自成一體,秀氣勻稱,羨慕不已。
天晴笑道,“二小姐你多加練習,他日肯定會強過我的?!?p> 幸兒道,“你現(xiàn)在也不是丫鬟了,可以喊我名字的。對了,聽說你哥也頗通文墨,現(xiàn)在皇上開科取士,他怎么不去考功名呢?”
天晴道,“我喊慣了,還是這樣吧,畢竟我哥也在給李家打工。你問起我哥為什么不考功名,其實是我娘生前的遺愿。我爹他當年也是要出外考功名,我娘盼哪盼哪,結果盼回的只是爹的墓碑。娘哭了許久,后來就逼著我哥發(fā)誓不許考功名,就是怕我哥也像我爹似的有個什么閃失。”
沒想到有這么個曲折的故事……
幸兒嘆道,“可是你們的娘不在了,你哥現(xiàn)在可以去考的,畢竟如果一舉成名的話,他的前程可就是一片錦繡,不用窩在工坊里頭做小二了?!?p> 天晴道,“其實我也這么勸過他,可是他說一來不想辜負娘的意思,二來他不想把我一個人留在這里,自己上京城赴考,他說他就我這么一個親人了,一定要好好保護我?!?p> 旁邊的瑞冬感動的眼淚滴答,瑞秋瑞夏也都唏噓不已,幸兒感慨的拍拍天晴,“你哥真是個好兒子,好哥哥,你們雖然生活遭逢大變,但是有這么好的哥哥真是你的福氣。”
天晴眼角也濕潤了,“我知道,其實我很想讓我哥去赴考的,我不想成為他的拖累……”
……兄妹高義驚天地,主仆幾人淚沾襟。
這日,幸兒好容易向娘爭取了到外面逛逛的機會,她順便帶上了天晴,說好了一起去鋪頭跟天朗見見面。靜琬也非要一起來,路上,幸兒就給靜琬講了他們兩兄妹的事……
“幸兒,你說的是真的?這方大哥真真是高節(jié)大義,真讓人佩服,”靜琬聽了幸兒的故事,捏著巾帕不停拭淚,感動的一塌糊涂。
“晴姐,你手里拿的東西是送給你哥的嗎?里頭是什么?”幸兒見天晴拿著一個小包裹,不禁問道。
“是我給我哥做的鞋子,他日日都要站著,想必鞋子磨損的厲害?!?p> “你連鞋子都會做?真厲害?!毙覂旱?。
天晴笑笑不語,等到了溶溶工坊的鋪頭,她抱著包裹去找哥哥,幸兒和靜琬不想打擾他們,順便在路邊閑逛,幸兒看到路邊有個賣糕點的,就進去買了些糕點,回頭看到靜琬正在逛路邊賣首飾的小鋪,看著她流連不去,幸兒道,“喜歡的就買下來好了?!?p> 靜琬拿著個簪子和一個玉佩,一臉的為難,“我也不知道該買哪一個,都挺好看的。”
幸兒隨口道,“我回去跟我哥一說,他管保一古腦都買給你,你也不用煩了?!?p> 靜琬急的要來打幸兒,幸兒笑著跑回了鋪頭,想請伙計吃糕點,怎知靜琬追進來的時候不小心跌了一下,幸兒忙把她扶起,忙問她怎么樣了。
靜琬臉帶薄嗔,“都是你?!?p> 幸兒嬉笑著趕緊道歉,“對不起,待會我把那些首飾都買回來給你賠罪好不好?”一邊幫她打著裙上的土,靜琬見她如此乖覺,反倒笑了,“這會兒又好像吃了蜜一樣,這么會哄人?!?p> 幸兒拉著她嘻嘻的笑。
靜琬看到一邊站著的應該是天朗,好奇的望了一眼,對方居然有點臉紅,靜琬有些奇怪,問幸兒,“那位是不是你說過的方大哥啊?”
幸兒道,“是啊?!边叞迅恻c拿給他們兄妹吃,又給他們互相做了介紹,看到天朗時不時在看靜琬,幸兒問道,“方大哥莫非認識我表姐?”
天朗道,“之前在府上做活時見過表小姐?!?p> 哦~~,怪不得,幸兒見他們兄妹廝見完畢,遂和表姐帶著天晴復又坐上了車。
“幸兒,看你這趟出來什么也沒買?!膘o琬奇道,以前每次只要出來幸兒都會買一大堆好吃的回去,今日倒是出奇。
“是哦,”幸兒道,“不過我出來也不是為了這個,是因為娘快要過壽辰了,我想不出送她什么好,在家里大傷腦筋,索性出來撞撞運氣?!?p> 靜琬道,“你可以送幅繡活啊,我就準備送這個給舅母的?!?p> 幸兒小聲道,“我的繡工,唉,拿不出手,送了只會讓娘被人笑話?!?p> 讓幸兒想些亂七八糟的點子還行,讓她實打實繡朵花估計也只能繡最簡單的花朵,那豈不是給母親丟人?!
“那你就給舅母送首飾唄,剛才我看那個攤子上的都挺漂亮的,不過……舅母的首飾想來都是名貴的,估計得去珍寶軒去選……”靜琬喃喃道。
……跟沒說一樣……
既然送不了首飾,娘的首飾那么多,那就送個精美的首飾盒唄!
榛院。
“幸兒?這是你送給娘的?”田氏的聲音里充滿了喜意,“真好看。”
“祝娘生辰快樂,越來越年輕好看,”幸兒甜甜道。
田氏摩挲了一會兒紅木盒蓋上的描金杏花圖案,方小心的打開盒蓋,幸兒幫她把里面的一面小銅鏡支起來,下面是三層小抽屜,每層抽屜里都分了大大小小的若干格,有的可以放簪釵,有的可以放耳環(huán),有的可以放項鏈和手鐲,格子里都用絹布墊了一層防止首飾碰傷,盒子兩邊還有金屬環(huán)可供提拿,待到幸兒把功能一一解釋清楚,田氏已經迫不及待的吩咐喜樂重新整理她的梳妝臺,一壁說道,“幸兒,這個……我看,拿到工坊去賣,銷路一定好!”
田氏的商業(yè)頭腦已經大大的加強了……幸兒暗自好笑,“其實……只要娘喜歡,我就最高興了?!?p> 喜樂把首飾盒拿到一邊去整理,田氏把幸兒召到身旁拉著她的手,又從袖中抽出了一條精美的繡帕給幸兒看,“咱們工坊生意不錯,你也不用老花時間在這個上面,你瞧,這是靜琬繡的,咱也不能被她比下去是不是?娘是非常喜歡這個首飾盒,但是你也得好好給我練針線活了知道嗎?過幾日就是七夕乞巧節(jié)了,娘不指望你做出多么復雜的活計來,但也別給娘丟臉,你一向那么聰明,肯定不會辜負娘的,娘相信你?!?p> ……母親也真是的,有了那么美的首飾盒了偏還要什么繡帕,唉,人哪,得隴望蜀,貪心不足……這唐代怎么搞的,怎么還有這么個節(jié)日啊,話說七夕不是中國情人節(jié)嘛,什么時候又變成手工活展示節(jié)了……
七夕。
云際園擺了幾桌子的點心酒水,婦人們坐一桌,女孩子們坐一桌,連李震這些不必拜織女的男孩兒家聽說有好吃的,也愣是跟了來。
“大哥,你怎么來了?”幸兒奇道。
“有巧果吃,我怎么不能來?”李震道,復又笑道,“是不是有的人怕丟了人被人知道啊?!?p> 幸兒氣的要去打他,李震笑著跑遠了。
“幸兒,聽瑞夏說你下午埋頭在屋里做了半天的活計,做了什么啊?”田氏好奇的問道。
幸兒笑道,“娘,待會你不就知道了?!?p> 賀夫人道,“珮娥,幸兒一貫是聰明伶俐的,手也一定巧的,不必把她逼那么緊了,咱們姐妹幾個說說笑笑,就著水光看看月亮,吃吃瓜果,樂一番也就是了?!?p> 單夫人也點頭稱是。
月光漸濃,幸兒靜琬雪兒幾個在案前焚香禮拜后,又圍坐在桌前,默念心事,不知道別人想些什么,幸兒的愿望就是早點找到蔣林……
“幸兒,你怎么半天也不出聲,靜琬可是把她的繡活拿出來了?!碧锸鲜掷锬弥o琬的繡活,和賀夫人單夫人傳看著,賀夫人笑著謙虛道,“不過是個玩意兒,她的手法還粗糙的很。”
幸兒訕訕的把自己的成品拿出來,眾人都睜大了眼,靜琬接過道,“幸兒,這是你的?這是朵花沒錯吧?”
幸兒小聲道,“是啊,是朵花……”
田氏示意喜樂拿過來,顛來倒去的看了一會,略皺著眉頭道,“幸兒,你就用幾塊布做了朵花出來?”
幸兒解釋道,“娘,這也不容易啊,我是先把花瓣給縫好,中間的花心包了枚銅錢所以鼓鼓的,最后再把五個花瓣一一縫到花心上,很好看吧?”
賀夫人也接過看了一會,“……嗯,挺有心思的。”
田氏指著幸兒的小花,“靜琬繡的花可以做在衣服上手帕上都好,你這有什么用處?”
幸兒道,“這個……嗯,可以別在頭上,也可以別在身上……”
“……”眾人無語。
一陣沉默之后,集體把話題又轉到了雪兒的繡活上,連雪兒都繡了個簡單的花樣,可以想見田氏的眉頭為什么越皺越緊了。
“舅母,您給我們講講織女的故事吧?!膘o琬很乖巧的轉移了話題,田氏見幸兒有些尷尬,也不想多說她了,趁著靜琬的問題,開始娓娓的講起了牛郎和織女的古老傳說……
幸兒借詞要如廁,一個人坐在水邊的燕語亭,往水里丟石子。
仲閔見幸兒不在席上,聽著亭邊有聲響,慢慢往這邊踱來。其時月色清亮,水鏡高懸,滿地都是樹影,被清風一吹,搖搖晃晃,若即若離??熳叩酵み?,就望見池里的荷葉擠擠挨挨,中間點綴著白的紅的荷花,隨著晚風輕輕搖曳,風姿綽約……荷葉之后,仲閔一眼望見幸兒正倚欄聽水,一張素臉被月光映的那么圣潔無暇,加上一襲薄裙,渾身像是籠罩在一層仙霧彌漫中,讓仲閔不由屏住了呼吸,心道好一幅美人月夜賞荷聽水圖,只是這人似比花更美,比水更純,比月更幽……
“咦,那邊是誰,是仲閔哥嗎?”幸兒站直了身子,朝著仲閔的方向大了聲問道。
仲閔被叫回了神,愣了下,方答道,“是,是我,幸兒你怎么一個人在這兒?是被舅母說的心情郁郁了?”說著,疾步走進了亭子。
幸兒道,“不是,我本來也不擅長這個的,況且娘也沒說錯我?!?p> “沒有就最好了,”仲閔微微笑著,勸慰道,“其實……我看著你做的那朵花滿好看的,真的?!?p> 幸兒搖了搖頭,“你真會安慰人,我沒事兒,就是來看看月亮看看水,你不覺得夏天的夜晚,靠在水旁,聽著水聲,看著月亮的倒影,有些蛙鳴蟲叫的,一切都很美妙么?”
再加上一個眉目如畫的幸兒,那才稱得上是美妙……仲閔暗想。
幸兒看了仲閔一眼,把手里的石頭分給他一半,“你在想什么呢?你知道嗎,我剛才扔了很久,可是怎么也砸不到那片最大的荷葉上,咱倆現(xiàn)在一起試,看誰先丟到荷葉上去誰就贏了好不好?”
仲閔接過石子,“好啊?!?p> 兩個人開始爭先恐后的丟石子,荷葉撲撲簌簌,不勝其擾,上面的水珠滾來滾去,終于,幸兒投出的一顆小石子安詳?shù)亩俗诤扇~的中央,幸兒高興的拉著仲閔大叫,“看,看,是我丟的!我丟中了!哈哈!”
仲閔微笑的看著她,經常投壺的他投中這個不是難事,他故意不想投中就是想看到幸兒這副開心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