差不多過了小半個時辰,一個小姑子跑來說方氏和秋十三娘已經(jīng)從庵主的禪房里出來了,于是華灼帶著兩個丫頭和秋依兒一起,向清心告辭,并且感謝她的招待。
清心看了看天色,道:“時已近午,不如在庵中用過齋飯再走?!?p> 華灼想起也石庵的素齋也是一絕,便有些心動,笑道:“待我問過母親?!?p> 清心也知她是做不得主的,于是一笑,不再言語,讓那個來報信的小姑子領(lǐng)著華灼一行去見方氏。
方氏正在佛殿前等著,不知跟秋十三娘在說些什么,面上卻帶著笑,顯然與圓慧師父一談后,心情十分舒暢,忽見華灼來了,便笑道:“你這丫頭,可有闖禍么?”
“哪兒能呢,灼兒可是最乖的。”華灼有些郁悶,自己最近的表現(xiàn)應(yīng)該很乖很乖了,怎么在母親眼里,她還是像會闖禍的樣子。
方氏一笑,從袖中取出一只玉佛墜兒,掛在她的脖子上,然后道:“灼兒乖,娘就獎賞這只玉佛給你,以后戴著,輕易不要摘下?!?p> 華灼低頭一看,這玉佛雕的彌勒佛模樣,笑口常開,一副樂呵相,玉質(zhì)倒算不上頂尖,只是普通貨色,一時有些迷茫,不知道母親為什么突然送她這么件不值當(dāng)?shù)臇|西,還要她一直戴著。
倒是秋十三娘忍不住揭了底兒,笑道:“莫看它不起眼,這可是圓慧師父放在佛龕上,念足了一千遍金剛經(jīng),最是祛邪避兇的吉祥之物,方才夫人好話說了一蘿筐,方才求來的?!?p> 原來是經(jīng)過佛法加持過的法器,華灼這才明白母親一番苦心,想是上回落水的事把母親嚇怕了,特地來也石庵求得這件祛邪避兇的物什。
“灼兒謝謝娘?!?p> 父愛如山,母愛似海,華灼低下頭,眼睛發(fā)酸,心里卻發(fā)燙,無論如何,這一世,她不要再失去。
“娘,方才清父師父說讓我們吃過齋飯再走?!?p> 據(jù)說也石庵的素齋,不僅味道好,吃了還能讓人百病不生,也不知道是真是假,但是既然來了,吃過再走也無妨。
方氏慈愛地摸摸她的頭頂,道:“今日不成,家中還有些事,要早些趕回去。”
“吃一頓齋飯又能花費多少工夫?!比A灼撒嬌。
方氏有些動搖,但想了想,仍是苦笑著道:“不成的。”
也石庵的素齋豈是那么好吃的,一頓齋飯,不知多少香油錢要捐出來,不是方氏心疼銀子,只是之前為了替華灼求到這只玉佛墜兒,已是費了榮安堂小半年的進(jìn)項,雖說以榮安堂的底蘊,也不在乎再多吃一頓齋飯,但她素來節(jié)儉持家,已求了玉佛墜兒,齋飯就沒有必要再吃。
華灼看出方氏是鐵了心不留下來吃齋飯,只好沮喪地垂下頭,有氣無力地道:“那待女兒去佛殿里上一柱香再走,成不成?”
這次方氏沒有拒絕,由她去了。
華灼這才又提起精神跑進(jìn)佛殿,七巧和八秀要跟進(jìn)來,被她擺手揮退,然后獨自一人站在佛殿中,點了一柱香,恭恭敬敬地對著立于蓮臺上的菩薩拜了三拜,認(rèn)真祈求:“信女華灼,祈愿父親、母親身體健康,事事順心,祈愿弟弟無病無痛,平安長大,祈愿劉嬤嬤……”
到底還是把她所關(guān)心的人,一個一個都祈愿過去,也不管菩薩是不是忙得過來。
秋十三娘和秋依兒留在了庵中,說是要跟庵中的姑子們一起做完功課才走。華灼跟著方氏出了也石庵,登上馬車后,方氏讓三春取出一盒點心,道:“若餓了,先吃些墊墊肚子,等到了家,你愛吃什么,娘讓人給你做什么?!?p> 華灼聽得明白,這是在補償她沒有吃到素齋,便道:“娘,灼兒不餓,回了家,娘愛吃什么,灼兒就跟著娘吃什么?!?p> 方氏極為窩心,忍不住將女兒摟入懷里,感受著女兒軟軟的身體上傳來溫度。
“方才在庵中,你可曾遇到什么人?”
好一會兒,方氏才問道。
華灼怔了怔,不知道方氏這么問的意思,下意識地回答:“沒有,我們一直在精舍里烤火,清心師父還泡了一痕碧,這茶真香,可惜母親當(dāng)時不在,不能嘗一嘗?!?p> 章亦樂那個小男孩兒的事情,她沒說,畢竟自己是個女孩兒,撞上庵主的侄孫偷紅梅這種事情,總是不方便說的,反正過后三春自然會跟方氏說。
方氏點點頭,道:“娘從圓慧師父的禪房里出來時,遇上杜夫人,她邀你年后去杜府上玩兒,娘做主,已代你應(yīng)了?!?p> 杜夫人?
華灼慢了一拍才想起來,是她上一世的閨中密友杜宛的母親。杜家在淮南府極有名氣,杜宛的父親杜如晦是淮南士子之首,清流名士,書香世家,杜家子弟代代都有才名,其中尤以杜如晦聲望最高,自己的父親華頊與杜如晦是知交好友,兩家常有往來,因此自己與杜宛便也極合得來,只是……只是后來父親落難,杜家卻袖手旁觀。雖說杜家其實能力有限,未必能幫到父親什么,但是杜如晦身為淮南士子之首,振臂一呼,總還是能掀起些波浪的,但他最后竟連一個表態(tài)都沒有,還不如父親養(yǎng)著的幾個清客,著實讓人心冷。
想到這里,華灼不由得露出幾分冷淡,心中不大愿意去杜府,但轉(zhuǎn)念一想,這事兒跟杜宛到底沒什么關(guān)系,她那時也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女孩兒,豈能左右得了父親的行為,再說杜如晦雖沒有出面幫助父親,但也不曾做過落井下石的事情,這一世那些事情又都還沒有發(fā)生,自己實在不必因此而怪到杜宛頭上。
不過榮安堂的人脈圈子確實需要拓廣,眼下結(jié)交的這些,不是下吏,就是清流,出了事以后,能頂用的沒幾個。華灼琢磨了一會兒,主意忍不住又打到了章家的頭上,那位章老爺子,到底是不是曾祖父的門生呢?若是,那可是再好不過了,打著曾祖父的名號,就能跟章家攀上關(guān)系,如果不是,就只能想個辦法,讓母親去跟那位章夫人接觸一下,好歹先認(rèn)個臉兒。
方氏見她低著頭,表情一會兒冷淡,一會兒平靜,一會兒又熱切,不由得笑了起來,道:“又在想什么,看這臉兒變的,都快趕上二月的天兒,一日變?nèi)兞恕!?p> 華灼這才知道自己臉上露了餡兒,忙掩飾道:“灼兒在想,給宛兒帶什么禮物去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