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見其人,先聞其聲。
婦人說話的聲音陰陽怪氣,楊柳頓時對此人便沒了好感。
楊柳等人聞聲望去,只見一個約莫四十來歲的婦人,身材肥胖,著一身鮮綠色的衣裳,拎著個竹籃子一邊說話,一邊往這邊走來。
婦人身后還跟了個十五六歲的姑娘,在看到楊柳幾人的時候,臉上很明顯的帶了幾絲不屑。
等婦人走到眼前,楊柳聽菊花幾人都低聲喊了聲“二姨”,楊柳這才知道此婦人應當是江氏的二妹江桂英,白家人最不喜歡的親戚之一。
楊柳對江氏娘家的情況并不太清楚,只知道江氏娘家沒有男丁,白向辰的姥爺姥姥年輕的時候只生了三個女兒。
因為鄉(xiāng)下人注重子嗣,加上江氏娘家家境還算不錯,在幾個女兒長大成人后,便考慮招女婿上門。
原本江氏是家里的長女,要招上門女婿也是給江氏招,但當年不知道怎么回事,白向辰姥姥家最后卻是給白向辰二姨招了女婿,而卻把江氏嫁了出來。
也不知道是不是江氏因為這事情對娘家有成見,這么些年江氏和娘家的關系一直不是很親熱,雖然每逢過年過節(jié)的時候,江氏倒是也會打發(fā)家里的子女送些東西去娘家,但在白家不管是江氏還是白向辰幾兄妹都很少會提到姥姥那邊的事情。
但楊柳又覺得白向辰姥姥其實很疼江氏,楊柳來到這里才兩個多月,已經(jīng)見過白向辰姥姥帶著東西來過白家?guī)状危看伟紫虺嚼牙褋?,江氏雖然也不多說什么,但楊柳感覺他們不想普通母女那般親熱。
至于白向辰這個二姨,楊柳倒是偶爾聽荷花幾兄妹說起過,說他們家這二姨一家都尖酸刻薄,為人小氣,卻又喜歡顯擺,但楊柳卻是從未見到過真人,今兒還是第一次見。
江桂英扭著腰走到楊柳幾人跟前,眼神頗為不屑的打量了荷花幾人一眼,接著一臉輕蔑的拿起荷花方才放下的那只簪子看了看,撇著嘴:“就這么只破簪子,也值得你們在大街上吵吵嚷嚷的,你們也不嫌丟人?”
“就是,荷花,不見你們一陣子,這看東西的眼光還是這般差,做工這么差的簪子也虧你看得上眼,我跟你們說啊,你們真想買簪子,最好還是去那邊的珍寶軒,那里的東西做工精細,樣式也新,那才拿的出手?!?p> 接話的是跟桂英身后的姑娘,看年紀應該是桂英家的二女兒,她說完話,還笑嘻嘻的在杏花臉上揪了一把。
看似是姑娘家鬧著玩,但她揪完之后,杏花的臉立馬出現(xiàn)一團紅印,杏花吃疼的摸了摸自己的臉,隨即可憐兮兮的看了她身后的菊花一眼,卻不敢出聲喊疼。
菊花是個老實人,看著杏花臉上那團紅印,她只是伸手給杏花揉了下,然后看著桂英兩母女笑笑:“沒,我們沒打算買,就是看看,我們家今兒麥收,我們是來集上買東西的,我們這便打算回去了?!?p> “啊,你們家這就麥收了?這還沒到麥收的時候呢?!苯鹩⒁宦?,突地大聲喊了起來:“可別怪我說你娘,這一輩子除了會吵架,啥事都做不好,做事情總是分不清輕重緩急,總是為了占些小便宜耽誤了大事情,她必定又是為了不想跟人爭村里的磨坊用,故意提前收麥子吧,可她也不算算,麥子要是沒熟透就收,要糟蹋多少啊?!?p> 頓了下,她作勢嘆了口氣,又接著說:“說起你爹,那也是個沒用的,總是我大姐說什么他便信什么,連一點主見都沒有,難怪這么些年你們家里也好不了……”
接著,江桂英便一頓噼里啪啦的開始數(shù)落起白家人的無用,上到白大吉,下到白向辰,姓白的除了荷花和杏花兩個小的她一個都沒放過。
說完之后,又大力顯擺了他們一家人如何會過日子,家里如今弄得有多好等等。
楊柳看著江桂英說的嘴皮子一張一合,唾沫橫飛的模樣,倒是覺著極其有趣,原來前世看的一些穿越的書籍還真是不假的,古代真的有此等極品。
而且楊柳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情,江氏的家人口才一個比一個好,而且性子一個比一個極品,原來她以為江氏已經(jīng)算的上是個極品人物了,但見了這個二姨江桂英,她才知道,江氏的極品程度遠不及江桂英的三分之一。
但有些事情稍稍看一會覺得有趣,等看就了,便覺得不厭煩了,尤其是她說的事情還是與自己家有關的。
楊柳看江桂英說了一陣子,根本沒有絲毫打算收口的光景,楊柳不耐煩的皺眉,催著菊花道:“二姐,咱們回家吧,嬸娘他們還等著我們買東西回去做飯呢?!?p> 不等菊花回話,江桂英好似才發(fā)現(xiàn)楊柳一般,她走到楊柳身前,仔細打量了楊柳一會,撇了撇嘴:“喲,這就是我大姐前幾年給辰兒買的童養(yǎng)媳吧,這小模樣倒是長的俊俏,就是干瘦了些,這身子干癟成這樣,又比辰兒大,也不知道能不能生男娃,這要是生不了男娃,我大姐當初的錢可是白花了……”
楊柳是第一次見這個二姨,雖然看不得她的極品性格,但她看著菊花和杏花被她明擺著欺負也沒多說話,甚至連平時潑辣到不行的荷花都忍住了,楊柳便也壓住了心中的怒氣,想著也不是經(jīng)常見,加之她好歹算是個長輩,讓她說兩句也沒什么。
但沒想到她什么話都敢說,而且越說越難聽,這會竟然在大街上大肆說起她一個還未正式成親的姑娘家生娃的事情,惹得街上頓時有幾個婦人都過來看熱鬧,而她見有人過來,卻越說越帶勁,甚至還把白家買楊柳做童養(yǎng)媳的事情都大聲的說了出來。
在鄉(xiāng)下人家來說,買童養(yǎng)媳的事情并不常見,那幾個婦人得知楊柳是童養(yǎng)媳,都一臉好奇的打量著楊柳。
楊柳做了那么些年的生意,心里素質(zhì)極強,倒是不怕人看,但是不怕不等于她愿意給別人當成笑料,甚至還帶著白家都讓人當笑料。
楊柳實在忍不住了,她定定的看了江桂英一眼,突然朝她露出燦爛一笑,截住她的話道:“沒啥,二姨,我還年輕呢,不怕生孩子的事情,若是實在不行,大不了學二姨這般老蚌生珠,二姨今年都四十好幾了,但你家柱子不才兩歲多么,按照這樣算,我還能生好幾十年呢?!?p> 楊柳的一句老蚌生珠當即把在左右圍觀的人給說笑了,有幾個多事的婦人還真的去問江桂英今年多大了,咋這么大年紀了還能生兒子,是不是有什么秘方啥的。
江桂英是極其愛面子的人,被楊柳這一說,啥面子都沒有了,她轉(zhuǎn)過頭,雙眉倒豎,指著楊柳罵:“我大姐平時就是這般教你的,教的你長幼不分?”
“我哪里長幼不分了,方才不是二姨你在說生孩子的事情么,我不過是隨意接一句,難道是那句話說錯了?!?p> “哦,我知道了,大概是老蚌生珠那句話說錯了,二姨,對不住啊,你看我讀的書少,也不懂這些詞的意思,平時只是跟著辰兒學了幾個詞,我還以為老蚌生珠是夸贊婦人能生孩子的意思呢,原來不是啊,那實在是不對不住了,還望二姨不要跟我計較啊。”
楊柳一番道歉說的誠心誠意,卻把話說的更加直白了,但江桂英卻不好因為此事再胡攪蠻纏了,說生孩子的事情是她先提起的,她怪不得人,說人長幼不分,人已經(jīng)開口說對不住了。
但江桂英哪是個肯吃虧的,她眼珠子一轉(zhuǎn),在看到杏花手里的簪子后,又開始找茬了:“辰兒媳婦,你也別怪我說你,你看你在我大姐家這么些年,我大姐供你吃供你穿,你做人嫂子的,明明手里有錢,怎么連給小姑子他們買支這么便宜的簪子都不肯,還推說身上沒帶錢,若是沒帶錢,你來鎮(zhèn)上做啥的?”
心想難怪人說總是喜歡說“敬酒不吃吃罰酒”這句話呢,她本打算和這個二姨斗斗嘴皮子就算,但她卻愣是要找茬,那便怪不得她了。
“二姨,我今兒真是沒帶錢在身上。”楊柳看著江桂英又是微微一笑。
“你……”
看江桂英又開口說話,她話鋒一轉(zhuǎn),搶在她面前出聲說道:“不過方才二姨不是說這破簪子也要不了幾個錢,你掏錢給咱們的么?我這邊代荷花和杏花多謝二姨了?!?p> 說完,楊柳便遞給杏花和荷花一人一只簪子,然后使眼色讓小二問江桂英要錢。
做生意的人自然機靈,再加上他方才確實聽江桂英說過她給錢的,收到楊柳的眼神之后,小二忙朝江桂英伸出手,笑嘻嘻道:“夫人,兩只簪子,盛惠五十文錢。”
江桂英聞言,下意識喊道:“啥,這兩只破簪子要五十文?”
楊柳看著她眨眨眼:“才五十文,可比珍寶軒的東西便宜多了,二姨和表姐怕是去珍寶軒隨意喝杯茶水不止這么些了。”說完,楊柳朝荷花眨眨眼。
荷花領會其意,忙開口道:“是啊,二姨,你說的你家那般好,五十文對你來說不算多,再說你方才也答應送我的?!?p> “你……”江桂英又惱又窘,但自己方才說出口的話又不好反悔,只得老實掏錢買下那兩只簪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