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霜潔把她倆拉進一家叫做“Traveler”的咖啡館，老板頭戴大號米奇耳麥，藏在一排餅干桶子后面，口中念念有詞，正在溫習意大利語，見她們來了，他合上電腦，咧嘴笑道：
“老顧客來了，還帶著兩個美女。”
“別貧嘴?！绷炙獫嵭χ蜿P、蔓二人介紹，“這是店老板杜康?！?p> “既然叫杜康，怎么不去開酒吧？”關月笑瞇瞇地打趣他。
“如今的人，爛醉豪飲，沒有古人的雅趣，我有好酒也不給他們喝。”杜康笑道，“你們喝什么？”
“給我來杯豆奶拿鐵?！绷炙獫崉恿藙咏┲钡牟弊?，就近在沙發(fā)椅坐下。
“給我一杯咖啡，一盤茉莉脆餅，給她一杯紅棗桂圓茶，一份兒涼拌卷心菜。”關月瞟了一眼菜單，與其說她在挑選，倒不如說她只是確認一下店里有沒有她和雪穗常點的東西。
“再給雪穗來份香蕉船。”林霜潔說，“從前她很喜歡香蕉船的。”
“香蕉船？”關月呆呆瞪著她，很難把這個詞和蔓雪穗聯(lián)系在一起。
杜康把香蕉船裝在玻璃盞中端上來，只見兩片香蕉夾著三枚冰淇淋球，還綴了幾顆紅櫻桃。關月汗顏，這么可愛的東西怎會跟冷冰冰的蔓雪穗有聯(lián)系？
還有……冰淇林配熱茶……這個吃法兒有點詭異……
“把墨鏡拿了我看看?！绷炙獫崒β┧胝f。
蔓雪穗微微一笑，將太陽鏡摘下來收進包里。
“這么漂亮，非要藏著掩著。還是為了當年你伯父蔓盛蔭的事跟你父親、大哥鬧氣？”林霜潔捏了捏她的臉。
“本來是賭氣，說他們一天不為伯父正名，一日不歸還銀星水鏈的版權，我就不想見他們，也無顏見別人。戴上墨鏡、口罩，是為了表達我的決心。誰知道，戴上這些，社交一下子簡單了不少，就經(jīng)常戴著了?！甭┧肫届o地說。
“原來是這樣——”關月恍然大悟，“從結果評估這個角度看，你的做法沒什么必要嘛?！?p> “不是什么事都能畢其功于一役。”蔓雪穗說。
“對了，蔓羅蔭一直托我給你介紹對象，我查遍親朋好友、走遍千山萬水，給你列了個清單?！绷炙獫嵆冻鲆粡埍让鏃l還長的名單，拍在蔓雪穗面前，“你看看有沒有屬意的？”
“我不看?！甭┧胍豢诰芙^。
“這么果斷?你不會還等著流砂吧?那小子出國兩年了，難不成你還為他獨守空閨？”林霜潔問。
“流砂已經(jīng)回來了，不過，回不回來都一樣，我和他早已劃清界限?！甭┧牒攘艘豢诓瑁淠卣f，唇齒間呼出縷縷白霧。
“你就嘴硬吧。你有男朋友嗎？”林霜潔見雪穗不為所動，便閃著精明如鷹隼的眼睛，打量起關月來。
“有?！标P月忙說。
“男朋友是做什么的？”
“是我的同學，在學校開了家咖啡館?！?p> “真的？那可太巧了，前一陣我給一個姑娘介紹對象，男孩子也是開咖啡館的，自己賺學費，叫——”
蔓雪穗踢了林霜潔一腳。
林霜潔正要回踹，卻猛然驚悟。
她介紹給那個女孩的對象好像也是蔓雪穗她們學校的……
關月見蔓雪穗和林霜潔一唱一和、遮遮掩掩，心中有了不詳?shù)念A感。
“您介紹給她的對象，是不是德菲？”
老大留下Co照顧墨凝靨，跑到珂君的病房陪床，困得五迷三道，褲兜里手機一震。他揉著眼睛解鎖屏幕，見是蔓雪穗發(fā)來的信息：
告訴德菲，東窗事發(fā)。
老大嚇得扔了手機就往外跑，又一路跑回來，火速給淪陷在超市為墨凝靨、珂君采買日用品的德菲打電話。
“霜姐，您撮合成功了嗎？”蔓雪穗瞟了一眼叉著腰在咖啡館來回踱步的關月，向林霜潔問。
“沒有，八字沒一撇的事。再說了，介紹的肯定不如自己找的可心，都是家長瞎操心?！绷炙獫嵑退f起相聲。
德菲的電話姍姍來遲，正趕在關月從驚詫轉為委屈、從滿心焦慮轉為積極備戰(zhàn)的節(jié)骨眼上。
“喂?”關月冷笑著接了起來。
紅棗桂圓茶見底時，老大忍不住發(fā)來短信問蔓雪穗明天拍片的事。一來珂君不能上陣，二來關月為情所困。面對斗轉直下的形勢，蔓雪穗只好花五十塊錢找了個代課，舍命陪君子。
回去的路上，她坐在林霜潔的車里，背靠柔軟的座椅，微微側頭，望著闌珊燈火。
關月半是欣賞半是憐憫地看著她，欣賞的是她卸下偽裝后迷離的美，憐憫的是她選擇了這么硬氣的方式與家人對抗。
手機一震，蔓雪穗瞟了一眼屏幕，見“流砂”兩個字正在來電顯示上閃爍，她按下掛斷鍵，將手機撂在一旁。它沉默了幾秒，又振動起來，蔓雪穗輕輕嘆氣，放任它嗡嗡亂響，不作理會。
“是誰騷擾你？”林霜潔問。
“搞促銷的。”
“叮咚”——“促銷”短信應聲而來：
雪穗，你下個月還去寵物康復中心上班嗎？我去看你——流砂。
她敲下一行回復，按下發(fā)送鍵：
如果你去，我就不去了。
流砂沒再發(fā)短信來，蔓雪穗關了手機，搖下窗戶，發(fā)絲在夜風中微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