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這一消息,兩人也是一改初時的計劃,在晌午見過佃戶們后邊直接轉道,去往了自家的山頭。一來,如今住在鎮(zhèn)上本就不便,本就不便;二來,也是因為往后那段時日里,定是被祭祖之事纏得無法脫身前往。
還需小心旁人猜疑,自己為何頻頻往返郊外那‘兇險之地’,畢竟此刻別院的兇名仍在。來時,為避人耳目也是由去往別院之路,繞行到達此處。便是做此考量,就算被人瞧了去,也只當是為了請高僧前來做法事,才無奈前往安排一切事宜。
虧得是早有備案,才在隨后數(shù)日中,未曾傳出不妥的消息去。此刻一行人,已是匆匆趕往了自家山頭??粗矍斑@片,已是有些年頭不曾有人打理的茶樹,不覺疑惑道:“這般齊整兩排,就一定不是天生地養(yǎng)的,想必也是有人特意栽種下來,就不知這些茶樹可是還能采摘嗎?”
“東家不知,小的爺爺就在后山上栽過兩株,算不上好茶,懂得看顧茶樹到底不假。別看這兩排不怎么起眼,可好歹還能采摘個十年以上,要是東家能交給小的看顧,待到……。”
不等那向家大郎自薦完,這旁的盧二爺已是爽快地一口允下了此樁與他。明知其雖不是專司此事之人,但這一時半會兒,又往哪里去尋更為合宜的,且不說還得在不被外人察覺之前。
本就是意外偶得來的驚喜,不求能有多大產出,只愿能吃上自家栽種的茶葉,已是足以。卻不曾想到,自己這邊才剛應下,那旁的向豐年頷首后,忙不迭又是補了一句道:“現(xiàn)在瞧著才有這兩排,不過以栽種的這般整齊。當初小的就估摸著原先那家一定還種了不少,只是這年頭長了些,已經都荒得不成樣子,一時半會兒也不太好尋?!?p> 聞聽這句,已是讓眾人禁不住,再度細細打量起這片所在來??粗鴥深^都被砍伐過的痕跡,就知道當日發(fā)現(xiàn)這些茶樹時,也并不是那般輕而易舉的。事實上,要不是他向豐年原就沒有樵夫的經驗,以往去山間也不過是撿拾柴火而已,只怕也不會發(fā)現(xiàn)此處所在。
不曾想,反倒在無意間瞧見了這么一片,初時還只道是幾株天生地養(yǎng)的罷了。但隨著自己逐步清除完那些礙眼的雜物后,才赫然發(fā)現(xiàn)并非之前所想的那般,卻明顯是被人工栽種而來的。
本想著,等下回把式老余頭再來別院辦差時,將這消息告訴與東家知曉。卻未料東家已是先行到達了山莊,倒是省卻了不少時日,如今又得兩位的連連首肯,愈發(fā)是欣喜不已。
眼下單有這兩排老茶樹,想來也不過只能供給東家,做日常飲用罷了。但放眼整個山頭,如今是除了那旁自家開墾出,用來栽種些時蔬的大半畝田地外,便再沒動過分毫了。
他向豐年雖不是什么精明之人,但家中娘子那份活絡的性子,卻早已在發(fā)現(xiàn)之初,已是突顯而出了。旁的不提,就連在本地專懂炒制茶葉的農人,也已在桑園胡老爹的幫村下,尋訪到了一家父子仨。
見此刻時機剛好,便已順口接了當家的話頭,告訴起來:“原本這農戶家栽些來吃,也是不少。小的家中栽種的兩株,就是祖輩們留下的,只是這炒茶的手藝實在一般的很,壓根是拿不出手?!?p> 提了一句,忙又看向這旁兩位東家的面上并無不悅,才欣然接著往下道:“那日尋到這處廢棄的茶園后,小的便私自托了桑園的胡老爹,尋來了兩個懂行的好把式來。但不知東家的定奪,才沒直接同那家人說起過這樁,如今東家既然能山莊常住,又定下茶園這事,再見他們也是便利多了?!?p> 這旁兩人已是含笑點頭,對于向豐年家的活絡性子,也是早有了解。再聽得她話語中雖是婉轉,卻也明白她這般急于求成之心,亦全是為了能在此地盡快立足所致。
本來當日留了他家在山間看顧院子,對于旁的佃戶們而言,已算得是高出了三分。要說不如耕作良田的佃戶進項豐厚,到底就在東家小院的一旁住著,且他家妹子又得跟隨東家左右伺候,單憑此點其余兩家便顯然是短了一截。
但當來到此處,夫妻倆又親眼去見識過那片良田后,不免有此猶豫起來。真是上好的水田,若也能分了他們家一些來耕,即便不做那山頭管事,也是值得。更何況,隨著秋后其余幾家結伴而至,先后又有雜貨鋪里送來的一應農具,竟然還有兩頭代以耕作的水牛,就愈發(fā)讓夫妻二人動搖不已。
離鄉(xiāng)背井,為得便是能過上更好的日子,在沒見識過那片豐沃的良田之前,或許對自家能得了這份看顧山林的差事,很是滿意。但此刻,若說心中沒有旁的作想,便是自欺欺人。
因此,反倒是更加堅定了,他們也更為看重的這座山頭,畢竟事已至此,再多抱怨也是無濟于事。倒不如,好好在山間尋查一番,或許還有別的意外驚喜,也不一定。
不知是他們夫妻倆的恒心所致,還是運氣頗佳,當領著家中兩個孩子在山間,邊撿拾柴火邊四處尋找可利用之材時,卻是真有所獲!
這兩排老茶樹,便是一最好的力證,足可證明早先年間,就有人在此栽種過茶樹。而且看著架勢,或許說在此種植過成片的茶莊,也未必不能。畢竟此時距離他們發(fā)現(xiàn)這些,也不過才過去了五、六日光景,單是為了清除兩頭的雜物,也是辛苦了兩天時日。
若是東家能應下這樁,重新開辟茶園之事,與他們家而言,才是大大的好事。旁的不敢口出狂言,但論起栽種茶樹一項來,自家有這么些年頭的經驗,原也是足夠勝任的。再加上那家與胡老爹同村的父子仨,幫著炒制成茶,便能直接送去鎮(zhèn)上售賣了。
正等待著東家回應的兩口子,倒是耐心的很,見東家移步向外走出一段,仔細觀看四周的樹木,還是一臉誠懇的緊隨其后。
卻在此刻,聽得行在最前面的盧二爺,不覺停下來腳步,微微有此吃驚道:“難怪,這處不曾瞧見有山泉一旁流經,還先人在此開辟茶園,原來是早有準備?!?p> 說著,已是抬手指向一旁的高大樹木,笑著給身旁二奶奶講解了起來:“這是樹俗名水冬瓜,根系極是發(fā)達,因此將其栽于這茶園之中,在給土壤保水一項上可堪大用,也可權當為茶樹庇蔭之用。”
“東家也識得這樹!”一聽二爺這旁,已將這樹的獨有之處,說得異常的分明,不自覺已是脫口而出。
被向豐年接口低呼一聲,這旁的盧二爺不由含笑點頭道:“這也是我這體弱多病之人,閑來無事翻讀醫(yī)書之時,偶爾得知的。此樹的樹皮、嫩葉均可入藥??捎糜诒囚⒛c炎和痢疾,有清熱涼血之功?!?p> 此番言辭一出,更是在四周眾人臉上,尋到了恍然大悟之色。原來這才是主子,能瞧出那藥方中不妥處的緣故??!
倒是一旁的二奶奶,不禁暗道一聲精彩,借此之際索性將此事道明一眾人知,也不失一步好棋。原先自己還有些擔憂,若是日后叫那多心之人提出這其中的疑點來,反倒還是這般,自己先行說破的好!
不由微微側目,贊許的看了身邊之人一眼,悄悄伸手朝他比了手勢后,忙又恢復了收入袖中。這才轉而對那旁向豐年家的言道:“既然二爺也言明了此樹的功用,待明后日胡管事桑園那頭忙活完,便將佃戶們都尋來山上,比照著此樹在其周遭仔細尋找一番,想必定能將其余的老茶樹一并找出?!?p> 那旁得了二奶奶此句,更是樂得笑瞇了眼,一個勁的直點頭:“二奶奶說的極對,小的這就親自與那胡管事說道去?!?p> 這邊山頭上的意外發(fā)現(xiàn),顯然已是有了定論,不能再做耽誤。略略回望了兩眼后,便喚了眾人一同往山下而去。即便此刻駕車趕回四合鎮(zhèn)上,也定是到了點燈之時。
為避免外人聯(lián)想猜疑,也需得快馬加鞭,直奔鎮(zhèn)上而去。至于那旁近在咫尺的自家小院,卻是不得步入小歇片刻了。然而,回程途中夫妻倆并肩坐下后,也開始了對這意外得來的茶園,有了初步的構想。
“娘子,你剛才的意思是這開辟茶園雖是好事,卻得小心,這又是為何?”聽得身邊妻子之言,難免有些不明栽種茶樹與旁的植物怎么就大有不同了?
“旁的倒是不怎么擔心,就是不知道如今的茶稅是如何收取。原本在前世中,自唐、宋之時起,便有特定的鹽法、茶法。這兩樣貨品一直都是朝廷直接管轄的,即便不是官茶,也必定就是所謂的商茶。若是有人敢販賣私茶,就與私賣食鹽一般賣了出境,便以死罪論處!”
“死罪!”驚得一旁之人,已不免低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