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陽光照在臉上,顧菲菲極不情愿地把眼皮拉開了一條縫,模模糊糊看到光中似乎有人,不止一個,很多人。
怎么回事,自己的房間什么時候進了這么多人,圍觀自己睡覺?!
頭腦混沌中,冒出了一個毫無邏輯的想法,隨即失笑,怎么可能?那……誒,不對,自己的房間可沒有這么大!
猛地睜開了眼睛坐起來,“砰——”頭上好像撞到了什么,再一看,那一枝花怎么好像近在眼前,不對,花,自家什么時候喜歡擺花了?
失神的眸子慢慢聚焦,從那一枝燦爛的花上轉移到了進來的人身上,垂著眼簾走路的少女們身著顏色不一的宮裝,好像畫中嬋娟妍靜美好。
房間很大,正對著的是一溜明窗,窗戶敞開著,能夠看到院子里的荷塘,正是盛放的時候,在微風中搖曳的荷花帶著七彩的露水,粼粼的水波從枝葉下擴散著一圈圈波紋,奇形怪狀的太湖石立在一旁,猶若在觀景,綠草茵茵的地上有幾片顏色鮮艷的花瓣,遙遙看去,一樹紅花如云。
視線再調回屋子里,莫名覺得黯淡了一些。宮裝少女們已經完成了打掃的工作,整個環(huán)節(jié)沒有發(fā)出一絲聲響,低眉順目的模樣好像千人一面,唯一用作區(qū)分的便是那相同發(fā)式上略有不同的簪子珠花……咦,好像有那么一點兒不對……是什么呢?
顧菲菲低頭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仙女服”,再看看外面,看看自己,再看看外面,急忙伸手捂住自己已經到了嘴邊的驚呼,瞪大了眼睛,愣愣地看著外面的人,好一會兒沒有動靜。
屋中靜悄悄,各自忙碌的少女們并沒有發(fā)現(xiàn),墻上有一副畫有些不同了,背景為竹林的畫中,那個本來天真爛漫,倚竹而眠的少女睜開了一雙明亮的眼眸,好奇地注視著外面。
“參見小王爺?!?p> 少女們突然齊齊矮了半截,看著裙擺前面的一點,行禮的姿勢無可挑剔。
踱步走入屋內的小孩兒不過七八歲,卻氣勢不凡,看到屋中這么多人,微微蹙眉,落后半步跟著他的一個青年立刻道:“這里沒你們什么事了,先下去吧!”
“是?!?p> 少女們應聲,自然地排成了兩列,從兩側魚貫而出。
不待再有吩咐,小孩兒身后跟著的隨從立刻端上了果盤和糕點,還順便沏上了一壺好茶,倒了一盞放到小孩兒手邊,如木樁子一樣杵在一旁,再不出聲。
小孩兒端坐在桌前,桌子正對著窗戶,外面的景色盡收眼底,小孩兒卻目不斜視地從桌角放的一沓書中抽了一本出來,擺出端正的姿勢,似乎是準備學習。青年抬眼一掃,擺了擺手,一旁當木樁的人退出去幾個,屋中只剩下了四個人,看書的小孩兒,青年,還有兩個在桌邊站著,一個準備隨時添茶倒水,一個則在端硯旁,手一伸就可以磨墨。
嘩啦啦翻了幾頁書,小孩兒的臉上有了些不耐煩,看了一眼身邊的人,把書一扣,“都出去,我要一個人待會兒。”
“是。”青年領頭答應,最后一個退了出去,還不忘把門虛掩,擋住了外面的視線。
小孩兒離開椅子,蹬蹬蹬來到一邊兒的羅漢床上,直接往上一躺,兩條腿劃水一樣地晃蕩?!罢鏌?,煩死了,成天就知道學,學學學,那些有什么用,我是小王爺,又不用考狀元!”小聲嘀咕著,小孩兒臉上十分嚴肅,完全不像是在抱怨。
手垂下來的時候摸到了羅漢床的雕花,輕輕一轉,再一拉,一個小抽屜被打開,小孩兒摸出抽屜里的東西,是一個很漂亮的拼圖。雙手拿著擺弄,小孩兒抿著嘴角,總算是有了點兒表情。
顧菲菲用了一分鐘消化掉自己現(xiàn)在是在一副畫中的事實,這并沒有什么好驚訝的,君不見霍格沃茨里滿是在畫像中走動的人?從這一方面想,的確不是難以接受的事實,但是,誰能夠給她解釋一下為什么她明明是在家中睡覺,卻在醒來的時候成了畫中人?
在心里吶喊了一分鐘,顧菲菲還是很有理智地保持著靜止的姿勢,不讓外面的人發(fā)現(xiàn),安靜地看著外面的一切。當然,也不是絕對的靜止,就算是宅女,但在沒有電腦沒有漫畫的情況下坐著不動彈,也是很難過的好不好。
眼珠子不安分亂轉,可惜身邊沒有鏡子,看不到自己的模樣,但,看看這身漂亮的“仙女服”,想來能夠被掛出來,并且穿得這么漂亮的人應該不會有一張難看的臉吧!
不過,這個屋子是書房么?一排排書架占據了不少空間,透過鏤空的格子看去,竟然還有床,呃,這會兒,床是算臥具還是坐具呢?
顧菲菲的歷史學得還算可以,但要把時代和衣食住行對上就有點兒困難了,又不是考古的,誰知道這樣的花紋是哪個時代,那樣的東西是哪個年代的?。繎嚱逃鸟g雜不精在顧菲菲身上展現(xiàn)了其最偉大的精髓——什么都知道一點兒,什么都只知道一點兒。
這“一點兒”還要包括那些在考試后就會忘掉的知識。
于是,奢華富麗的房間中,所有的裝飾都有了類似的名字:那個好看的花瓶,那個好漂亮的玉雕,那個……
視線所及之處,也并不是顧菲菲這么一幅畫,但人物畫就比較少了。開始,顧菲菲還假裝木楞地盯著斜對角墻上那幅視線中“唯一”的人物畫,那幅畫中有兩個漂亮的女子正在下棋。
死氣沉沉的,這是顧菲菲看到那幅畫的第一印象,心里便不抱什么希望。盯了一會兒,果然,沒有什么變化。沮喪而又興奮地接受了一個事實,好吧,不是每幅畫都能夠“活”過來的,而,自己是唯一的。
顧菲菲恢復鎮(zhèn)定的迅速說實話都有些出乎她自己的意料,難道是看小說的時候設想了太多次自己穿越重生會是怎樣,所以現(xiàn)在真的來了,一點兒驚慌恐懼都沒有,甚至沒有想家?
摸著下巴,顧菲菲有點兒走神,若說她是孤兒也就罷了,偏偏父母健在,對她也很好,沒有什么狗血的無人疼愛,且,身為獨生子女,她非常受寵愛,她也不是不愛父母,但為什么,突然來了這個地方,一點兒想念家中的感覺都沒有,一點兒不舍父母的想法都沒有呢?
興奮漸漸過去,顧菲菲冷靜下來,又在思考一個無人回答的問題:她到底是怎么來的?魂穿嗎?哦,那可真夠背的,竟然穿成了一幅畫,再好看的皮囊不能拉出去溜溜,那話是怎么說的——能看不能吃。真是令人郁悶暗生啊!
小孩兒玩兒了一會兒拼圖,又在床上躺了一會兒,便起來了,把一切回復原樣,自己也端坐在桌前繼續(xù)看書,茶水已經涼了,小孩兒蹙眉,還不等他喊人,門便被推開了,他隨手放下了茶盞,看了一眼來人,恭敬行禮。
“見過父王?!?p> “起來吧?!边M來的男子相貌英俊,有著跟小孩兒一樣的鳳眼,一看便知道是父子,暗紅色的錦衣包裹著強健有力的身軀,男子進來就往羅漢床走去,坐在床上,手自然垂下,尚未散去的溫熱讓他會意一笑。
看到父王臉上的笑容,小孩兒的耳尖似乎紅了一絲絲,唇線拉直,那點兒尷尬未等完成便消散了,“孩兒剛剛小憩了片刻,耽擱了學業(yè),請父王責罰?!?p> “可是身體還沒好?”
“好多了,已經不用吃藥了?!毙『貉杆倩卮?,畢恭畢敬的模樣沒有半點兒溫情,“多謝父王掛念?!?p> 男子點了點頭,掃了一眼窗前的桌子:“你也大了,該有一間自己的書房了。”
在一旁裝木頭的一個青年插嘴道:“小王爺在此處學習已經慣了,王爺不如就把這間書房送給小王爺吧!”
不同于跟在小孩兒身邊的青年,這個青年更為秀美,說話文文氣氣的,卻有些逾越的感覺,不太像是主仆。
男子皺眉,直接問小孩兒:“你想要這間書房?”
“孩兒不曾這般想過?!毙『汗Ь吹卮鹪?,并不去看那個青年。
被晾在一旁的青年臉上略有尷尬之色,男子似有察覺,拉著他的手撫摸了一下他的手背,狀似安慰,“不要想太多,你也是好意?!痹倏聪蛐『旱臅r候,目光中便有了些不易察覺的愉悅,“罷了,也不是什么大事,這間書房就直接給你好了,只是這些擺設陳舊了些?!?p> 男子說著起身,看了看周圍的擺設,隨手指了指:“把這幾處都換換……”目光看到墻上……
顧菲菲因為這樣的目光緊張了起來,害怕被發(fā)現(xiàn)不妥,趕緊閉眼,索性身邊便有一株粗壯的竹子,倚靠著就如同睡著一樣。
“咦……”看到那幅倚竹少女,男子的目光頓了頓,他記得這畫中少女原來好像不是這個姿勢的,不過,也許是自己記錯了吧!
這間書房還是他小的時候祖母給布置的,那會兒年紀小,最喜歡看美女,祖母便玩笑一樣在墻上掛滿了各式各樣的美女圖,言道若是被先生責罰一次,便收走一副美女圖。小時候總是千方百計保下這些畫,還是大了之后覺得書房滿是美女圖有些不妥,這才漸漸用山水畫換下來……回憶起以前,男子的表情柔和了許多。
“這幾幅畫還是你祖母陪嫁過來的,你若是不喜歡,可讓人換下,不可損毀。”
“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