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九華天音，山是一樣的山，水是一樣的水，可哪里都透著一股自由清新的味道，讓顧菲菲走在路上心情都會飛揚起來。
楚辰暉看著那個少女如同小女孩兒一樣時而揪一朵路邊的野花，時而蹦跳著去夠樹上青澀的野果，自然，那不會是吃的，她不會那么傻，只是用來當做石子，去打林中若隱若現(xiàn)的野兔。
小小的兔子哪里禁得住加了內(nèi)力的野果沖擊，一個果子砸中頭頂，兔子昏頭昏腦地倒下，少女喜色洋溢地跑上去撿拾戰(zhàn)利品。
“啊，楚辰暉，我們來燒烤吧！”
少女揪著兔子的兩條耳朵，故意高舉，把那小小的兔腦袋就對著楚辰暉的臉，近在咫尺的距離，楚辰暉都可以聞到屬于兔子的那股騷味兒，眉心褶皺，往后仰頭，拂手，“拿遠點兒！”
顧菲菲嘻嘻哈哈地笑著看他不悅的樣子，興致勃勃地幻想烤兔肉的滋味兒
“你會烤嗎？”楚辰暉反問，止住了少女的笑聲。
顧菲菲看著兔子，遲疑了一會兒，終于還是放開了，才把兔子放到地上，又舍不得了，鑲嵌著寶石的匕首憑空出現(xiàn)在手上，一割，一截毛絨絨似絨球的兔尾巴落入了素白的手心。
匕首憑空消失，顧菲菲回眸一笑：“那就放了這個可憐的小東西吧，不過，總要留點兒紀念，你說，我把這個做成掛墜兒好不好？”
毛絨絨的東西總是更討女孩子的喜歡，可惜那味道……拿近了，嗅一嗅，顧菲菲又猶豫了：“還得找個人先處理一下吧！”
楚辰暉冷眼看著，看著那兔子清醒之后迷迷瞪瞪地看了看四周，飛快跑走，看著顧菲菲拿著兔尾巴甩來甩去，不長的尾巴很快開始脫毛，等到了方程鎮(zhèn)，兔子尾巴已經(jīng)真的成了一個小絨球。
“二位客官……”
“把這個拿去找人給我處理一下，找個地方先讓我們洗洗手，再把你這好吃的菜葷素各半地上上幾盤，我要吃米飯，還有，飯后要有水果拼盤，對了，再來兩間上房，挨在一起的！”
不等客棧的伙計說完話，顧菲菲就利索地一連串吩咐，兔尾巴也在第一時間轉(zhuǎn)了手，小二接住之后笑容有點兒僵，等看到顧菲菲隨手拿出來的金子，利落地應了，先引著他們?nèi)ハ词帧?p> 等到吃好了飯，回到房間，楚辰暉才開口：“你以后也注意點兒，不要憑空就拿出什么東西，太顯眼了?！?p> 自從認主之后，顧菲菲在外面的功用就大了許多，披著圣女皮子，畫卷不在手中，還可以隨心所欲地往里面收取東西，便是拿出來的時候，也只要想一下，一轉(zhuǎn)手就有了，仿佛隨身帶著一個儲物空間一樣。
顧菲菲很享受這樣仙人般的感覺，享受的結果就是她在離開九華天音的時候順手刮去了一層地皮，七個長老的小庫房被她清掃一空，圣女那里的更不用說，已經(jīng)是干干凈凈了，連花廳的石桌石椅都沒有放過。
不同于畫卷被動吸納物品的限制，現(xiàn)在的她只要想要裝的東西不超過畫中空間的容積，揮揮手就可以搞定，完全不被畫的邊際限制，且還有更多功用以待開發(fā)。
“顯眼就顯眼唄，我怕誰，憑我現(xiàn)在的內(nèi)力，我就不信還有比我強的了！”七個長老的內(nèi)力，以他們每人只修煉了十年的內(nèi)力算，那也是七十年的內(nèi)力，這世上，活了七八十的人到底還是少數(shù)，更不用說那里面有多少是武功高強的了。
顧菲菲的自信源自對北冥神功的自傲，她卻忘了，任她怎樣的內(nèi)力深厚，總有暗箭難防的時候。
楚辰暉看著顧菲菲輕狂的神情，搖了搖頭，沒有說話，心想，她這是在畫中憋得久了，過一陣兒就好了。
這家客棧是方程鎮(zhèn)最大的客棧，初來的時候他們就住在這一家，只不過那時候還有南陽和南英。
轉(zhuǎn)回自己的屋子，楚辰暉洗過了臉，又細細地上了一層藥，他臉上的傷雖用了上好的藥收了口，但那縱橫交錯的疤痕到底是留下了，每每對著鏡子，楚辰暉都是一陣氣悶，恨不得回去把姚麗娘再殺一遍。
“楚辰暉，你在……”
房門應手而開，顧菲菲看到楚辰暉皺著眉頭往臉上涂抹那乳白色的藥膏，疤痕縱橫的半張臉很快就白嚓嚓一片。
扣了鏡子，楚辰暉回頭，把完好的半張臉對著顧菲菲，問：“有什么事？”
自己明明是站在右邊的，他卻往左邊回頭，多轉(zhuǎn)了半圈不說，還……是為了不讓自己看他毀容的半邊臉嗎？
“你臉上的傷，還沒好嗎？”
自打給楚辰暉找了大夫，吩咐侍婢照料之后，顧菲菲就再沒有關心過他，好似那樣吩咐一聲就已經(jīng)完成了任務，剩下的時間，她哪怕無聊發(fā)呆，也沒有多問一句，啊，也許問了，兩天前，她不是還問了一句病好了沒有？
可是，他臉上的傷，她卻忘了。
總是看不見的話，怎么會記得呢？
“已經(jīng)好了，只是在祛疤而已?！背綍熁卮稹?p> “祛疤？你是男孩子??！還怕留傷疤？要知道，傷疤是男人的勛章，啊，那個意思就是說很榮耀的意思，有男子氣概，很受美女喜歡的哦！”
顧菲菲用哄小孩兒的語氣說著，想想腦海中那些小說，的確，不少的男配都是沒疤痕也要被作者捏出來一條，甚至還有男主毀容的，為的就是形成一種獨特的愛，類似美女和野獸的愛情肯定比普通人的讓人印象深刻，甚至更容易制造感動。
“美女喜歡？”楚辰暉冷哧，“顧菲菲，你的腦子里成天都在想些什么，愛不愛的，喜歡不喜歡的，跟你那些故事一樣，都是廢話?！?p> 遍數(shù)諸國，凡是為官者，莫不要求品貌端正，所謂相由心生，端正的心才有端正的容貌，相貌上不過關，便是學富五車才高八斗，也不會有站在朝堂上的那一天，這樣的要求不單單只是對文官，對武官也許會因為他們長年征戰(zhàn)的緣故放松一些，但是，身上可以有傷疤，臉上卻是絕對不能有的，便是不小心留下疤痕，也要想法子磨掉的。
不然，滿面?zhèn)倘ッ媸?，就是不恭，就是不敬?p> 楚辰暉對以后有著自己的看法，即便是有了武功，他也不準備浪蕩江湖，做個少俠什么的無根浮萍，他要先找到自己的父王，知道當時的真相怎樣，平反正名，然后，或者繼承家業(yè)當個王爺，或者自己闖出一片事業(yè)，立足于朝堂之上。
他以前更傾向于繼承家業(yè)，而現(xiàn)在，更傾向第二種，體內(nèi)充盈的內(nèi)力讓他有一種自己無所不能的錯覺，急于做出一些事情來證明自己的能力。
不管是當王爺還是去做官，他的以后都必然是光明的，臉上的傷疤就如同污點，必須要去掉，至于什么美女，且不說他還沒有什么看得上的，便是看上了，沒有權勢，也是得不到手的。
楚辰暉深深覺得顧菲菲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的，想當然地以為美女會喜歡什么，卻不知道無論什么都是和權勢掛鉤的，越是美麗的女人越是渴望嫁給最有權勢的男子，不然，皇帝選秀的時候為什么會有那么多人參與？
女人，都是虛榮的，需要華麗的衣服，珍貴的釵環(huán)來襯托自己的美麗，再用美麗的臉，妖嬈的身段去迷惑男人，用溫柔的手臂，多情的眼眸來留住男人，用辛苦孕育的孩子去獲得一生的榮寵……
“楚辰暉，你怎么了，你的臉色怎么這么……”
被那一句話潑了一頭冷水，滿心不悅的顧菲菲正要拂袖離去，卻見楚辰暉死扣著手，眸光幽深地瞪著桌角，慘白的半張臉似乎都扭曲起來了，臉色猙獰。
“……沒什么?！币婎櫡品茲M目關切，楚辰暉微微放松了手，掌心已經(jīng)留下了幾個血紅色的小月牙，“我只是想起了母妃，她大約就是你說的那種美女，膚淺而無知?！?p> 顧菲菲不悅道：“你怎么這么說你母親，她便是有什么不對，只看她十月懷胎，辛辛苦苦生下了你，便是好的，但凡母親，沒有不愛子的，你怎么……”沒有錯看那眸光中的恨意，很少能夠從楚辰暉的眼中看到這么強烈的恨意，便是對著那傷了他的姚麗娘，也是冷然多過仇恨，怎么……
“愛子？愛到不分緣由地說自己的大兒子殺死了小兒子，殺死了那個還在襁褓中的嬰兒？”楚辰暉反諷，“我干什么要殺死自己的親弟弟，殺死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她難道從沒想過其中的蹊蹺，只是見到我在那嬰兒籃旁邊，便把所有的過錯都推到了我的身上，誰知道是哪個掐死了那嬰兒，她竟然就這么瘋了，在說了我的罪名之后就瘋了，她瘋了，我怎么辦？”
顧菲菲愣住了，眼前的孩子好像一只受過傷害的野獸，防備著所有接近的人，用冰冷無情的面容層層遮擋著受傷的心，不與外界相容。
簡單的言語勾勒出一副生動的畫面，顧菲菲似乎都能夠看到，一個五歲又或者更小的孩子，他只是想要看看自己的弟弟，站在了嬰兒籃的旁邊，發(fā)現(xiàn)不對勁兒的時候疑惑地伸手，然后，隨后跟來的母親也看出了嬰兒已死，脖頸上青紫的手印是那么明顯，然后，指責隨之而來，接著，就是承受不住這樣的事實而發(fā)瘋的母親。
當時的房中也許還有不少侍女，甚至外面還有很多下人，那樣的惡毒指責甫一出口便讓人不得不信，沒有人看到發(fā)生了什么，于是，一個最不可能誣陷自己兒子的母親說的話便成了鐵證。
小小的孩子可能被嚇到了，還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可能想要解釋，卻沒來得及說出口，然后，母親瘋了，他所有的解釋都不會被她知道……罪名加身，無可辯駁，稚嫩面容上的茫然失措最終漸漸沉默冰冷。
“……我怎么辦？”喃喃一句，如同夢囈，眼中的瘋狂茫然漸漸沉淀，楚辰暉在靜默中自己回過神來，偏過頭去，說，“我要睡了，你回去吧！”
伶牙俐齒的顧菲菲張口結舌地看了看楚辰暉，好多勸慰的話在腦中滾了一圈，最終只擠出一句：“事情總有一天會清楚的，你不要因此便覺得女人不好，從此走上耽美的道路……啊，晚安！”
楚辰暉因那一句“耽美”而哭笑不得，他才不會因此而喜歡男人吶！
母妃……只當自己沒有那個母親就是了！他才不會因她而傷心，他才不會為她的死而悲傷，她那種母親早應該死了的，早應該死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