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后,神醫(yī)又去給榮王爺看診,楚辰暉依舊跟著去了,這一回,南陽沒有露面,來接人的是南英。
本來顧菲菲也想跟著去瞧瞧熱鬧,卻被楚辰暉以“病人有什么好看的”的理由給擋了,等楚辰暉走了,顧菲菲才反應(yīng)過來不對,既然沒什么好看的,他怎么偏偏跟著去了,鬼才信他真的對醫(yī)術(shù)有興趣了。
看診回來之后,楚辰暉明顯多了心事。
顧菲菲賭氣,當(dāng)做看不到,卻又好奇,心里跟貓抓一樣癢癢,最后決定跟蹤一回。
好容易又等到了神醫(yī)的下一次出診,看著楚辰暉跟小跟班一樣熟門熟路地拎著藥箱上車,顧菲菲也悄悄跟了上去。
收發(fā)自如的內(nèi)力配合著輕功,顧菲菲的身影飄忽,落在車頂上的時候,輕盈得如同一片落葉,根本沒有引起車內(nèi)人的警覺,就連那個似乎深藏不露的車夫也沒有發(fā)現(xiàn)。
等車子行進(jìn)到了人多的地方,害怕旁人說漏了自己的所在,顧菲菲悄悄落下,轉(zhuǎn)而從旁跟蹤,她雖沒有正經(jīng)學(xué)過怎么追蹤,卻也有一些從電視電影上看來的方法,時而躲閃,時而偽裝,沒有人想到后面會有跟蹤的,她竟然順順利利地跟著車子來到了地頭。
南明國相較于顧菲菲比較熟悉的昌國來說,可以說是彈丸小國,坐擁六州之地,建國歷史也不過百年,如今的皇帝是第三世。
皇族之中,為了那個位置,常常是父子反目,兄弟失和,然而南明國卻有所不同。南明第一世的皇帝發(fā)家于微末,僥幸收攏了一幫在當(dāng)時可謂是流寇盜匪的人,憑著一身武勇霸道,從占山為王到稱帝為皇,立國十年后傳位于長子,自己則為追求武道高峰,再入江湖,后傳聞其已破碎虛空,登臨仙位。
也許是骨子里都有一種好武的情結(jié),二世皇帝也是如此,在六十歲高齡的壽宴上大笑而去,太子追之不及,磋嘆繼位。
有了連續(xù)兩任皇帝作為表率,南明的好武之風(fēng)更為濃烈,十人中九人都攜帶兵器,連女子也不例外,小巧而精致的暗器,鋒利且靈動的佩劍,行走在街上的少女因為習(xí)武而顯得英姿颯爽。
青磚古道,兩旁房舍錯落有致,商鋪大門敞開,琳瑯滿目的商品一眼可見,臨街還有小攤販,吆喝聲此起彼伏,來來往往的行人三五成群,結(jié)伴而游的少女把臂同歡,馬車從最熱鬧的街口拐了一個彎兒。
淺黃色的上衣,柳葉綠的下裳,顧菲菲束發(fā)成辮,簡單用兩條絲帶辮在發(fā)辮中,清麗中又添靈動,身邊既無同伴,又無兵刃,乍看一身嬌柔。
她一雙眼睛不離馬車,卻不想自己這般容貌,行走在街上就如同蜂蜜一樣,免不了招蜂引蝶。
“姑……姑娘,你撞了我,就這么走了嗎?”
眼前的身影遮眼,顧菲菲晃了一下身形,快速閃身,卻還是被那人身后的兩人攔住,再見他們?nèi)擞惺褵o恐當(dāng)街?jǐn)r人的模樣,顧菲菲也知道自己這是碰上流氓無賴了。
旁邊的人都讓了開,平白多了一處空地,兩個男子伸開手臂攔截,一臉的賤笑,領(lǐng)頭那個服飾稍好一些的則在顧菲菲身邊展露一口白牙。
眼看著馬車已經(jīng)轉(zhuǎn)過去了,再不跟上,不知道是不是會有岔道,顧菲菲哪里有閑心跟這幫地頭蛇糾纏,冷哼一聲,凌波微步使出,轉(zhuǎn)眼間人便已經(jīng)在包圍圈之外了。
“好步法!”
有人贊道,顧菲菲得了夸獎,臉上露出個甜美的笑容,沖著身后擺手:“想當(dāng)流氓,學(xué)好了功夫再來吧!”
扔下一句話,不理那三人是何反應(yīng),顧菲菲頭也不回地走了,來到街角拐彎的地方一看,不見馬車,只看到了攔路虎南英。
略有懊惱地皺眉,顧菲菲上前就問:“馬車去哪里了?”
跟蹤別人被發(fā)現(xiàn),還能夠如此理直氣壯……南英眉毛一揚,說:“圣女很閑嗎?竟然干起了跟蹤的勾當(dāng)。”
“不閑,我忙得很,正忙著跟蹤吶,你要說就說,不說別擋路,沒聽說過嗎,好狗不擋路!”顧菲菲同仇敵愾,對楚辰暉不喜的人也同樣不客氣。
一向跟爆竹一樣一點就炸的南英對這樣不客氣的話竟然不做反應(yīng),平靜地往旁邊一站,讓開了道路。
顧菲菲猶豫了一下,不會是有詐吧!
臨走臨走,還拋下一句:“我說好狗不擋路,可不擋路的也未必就是好狗!”
明明聽到拳頭緊攥的聲音,擦肩而過時身體都做好防備的姿勢了,可南英偏偏什么都沒做,顧菲菲直到走過了這條街還覺得奇怪,他什么時候耐性那么好了。
楚辰暉捅了南謹(jǐn)一刀,雖然沒死,也是重傷,養(yǎng)了好久,南英跟南謹(jǐn)是兄弟,對楚辰暉就此結(jié)了仇,百般的看不慣,以前借著楚辰暉被人綁架沒少整他,對別人的話可能沒什么反應(yīng),但是對楚辰暉,那絕對是經(jīng)常性炸毛,理他是錯,不理也是錯,怎么……
直到再看到那輛馬車,顧菲菲才發(fā)現(xiàn)自己想岔了,是啊,南英是在針對楚辰暉,又不是針對顧菲菲,他怎么會知道現(xiàn)在的圣女蕭清兒其實就是顧菲菲呢?
再想到剛才南英敢怒不敢言的忍耐模樣,顧菲菲就覺得好笑,真應(yīng)該走慢點兒,多欣賞一下的。
榮王爺所居的宅院外面大約是為了戒備,有不少侍衛(wèi)在,站崗一樣守著,顧菲菲看了一眼,青天白日的,她再怎樣武功高超,也不可能憑空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隱身進(jìn)入其中,正愁眉不展,就見一個管家模樣的人送客出來。
須發(fā)皆白的神醫(yī),年齡尚幼的童兒,還有……咦,怎么沒有楚辰暉的身影?
藝高人膽大,顧菲菲想也不想地上前,侍衛(wèi)阻攔不住,被顧菲菲一個閃身沖到了神醫(yī)跟前:“神醫(yī),楚辰暉呢?他不是跟你們一起來的嗎?”
總管的拳頭舉起又放下,疑惑地看了一眼神醫(yī)。
神醫(yī)平日高揚著下巴,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對自己的病人卻還是認(rèn)得的,看了顧菲菲一眼,皺著眉說:“是你,你怎么跑到這里來了?”
“我找楚辰暉。”顧菲菲擺出了圣女冰冷高傲的面孔,心想,你瞧不起我,我還瞧不起你吶!在她心里,完全沒有救命之恩的說法。
“他在里面。”神醫(yī)的眉頭鎖得更緊了,回答了一句之后,帶著童兒就上了馬車,車夫見該上車的人上來了,也不管大眼瞪小眼的顧菲菲和總管,鞭子一甩,車轱轆轉(zhuǎn)動,馬車跑了。
“這老頭,真有個性?!鳖櫡品凄洁煲痪?,看著總管,說,“我找跟他們一起來的那個少年,他在里面嗎?”
總管猶豫了一下,約莫還是看神醫(yī)的面子,沒有直接說不許見,只道:“王爺正留他說話,一會兒他便可以回去了。”
看出人家沒有讓自己進(jìn)去的意思,又聽得也沒什么大的問題,顧菲菲“哦”了一聲,往里面張望了一眼,卻被總管防賊一樣看著,扭頭,悶悶不樂地轉(zhuǎn)身,拖沓著腳步,直到聽到身后大門關(guān)閉的聲音,這才垂了腦袋往回走。
日落時分,楚辰暉還未曾回到神醫(yī)谷,顧菲菲有點兒擔(dān)心,晚飯都沒有吃多少,不停地往外面張望,從太陽落山等到月亮高懸,正想著要不然自己去夜探一回,就見楚辰暉的身影出現(xiàn)在谷口。
“你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啊,是你??!”
楚辰暉好像被嚇了一跳,看到是顧菲菲,才松了一口氣,不緊不慢地往谷中走,顧菲菲等了好久,擔(dān)心了好久,這會兒見他無事,卻這般什么也不想說的樣子,突然覺得惱火,她到底是為什么啊,白白等了兩個時辰。
轉(zhuǎn)而又覺得自己欠抽,有這個時間做什么不好,非要為他擔(dān)心,他能夠出什么事啊,再說了,出事了才好吶……才想到這里,心口又是劇痛,急忙咬著下唇,卻還是發(fā)出了一聲呻吟。
楚辰暉哪里知道顧菲菲在等待的時間胡思亂想,兩個時辰,足夠她從懸疑推理發(fā)展到恐怖懸疑,從失蹤人口想象到綁架人質(zhì),甚至還幻想了一遍南明國的榮王爺和昌國的楚王曾經(jīng)有過的愛恨情仇,乃至如今可能會有的父債子償,落井下石等等等等。
聽得顧菲菲呻吟,回頭見她捂著胸口,楚辰暉走過來扶著她的胳膊,輕輕嘆了一口氣,說:“不要總是想那些不可能的,不然,你這樣疼可不是折磨自己?”
自從認(rèn)主之后,楚辰暉除了對于那幅畫多了一些理解之外,也明白了顧菲菲這樣的心口痛是因何而起,想到她總是心心念念著巴望自己出點兒什么事,憤怒過后也總是無奈,她奈何不了他,他又何嘗奈何得了她呢?
狠狠瞪了楚辰暉一眼,顧菲菲抬腳就往他腳背上踩去:“還不都是你的錯!”見楚辰暉沒有躲,任她踩了個正著,她又不好意思了,踩了一下便抬腳,徑自往回走。
柔和的月光靜靜地灑下,走了幾步,顧菲菲的腳步慢了下來,漸漸和楚辰暉并排,兩人中間長長的影子仿佛一條解不開的線,糾纏,牽絆。